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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温情(长篇选粹)2015年团结出版社出版发行--古野
古野+郑州
2024-09-11 16:11:47


      拯救温情(长篇选萃)

              ●古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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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市里干部中,方薄梁还有颗克星,那就是刘月楼,市委办公室主任。

刘月楼个不高,精瘦,亮闪闪大眼很精神,很会铺排工作。他把兵都撒到了基层。每月的半个月里,办公室的人都在下边跑,农村、工厂里搞调研,得来的材料,李春玉都要先梳理,然后刘月楼过目,然后再打印、校对,然后把材料装入信袋,然后放在市领导桌头,好让领导们时刻知道天下事。

刘月楼事业心强,可处境也不妙。举一反三,李春玉更懂了社会,懂得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在日记上写了个顺口溜:人尖儿不人尖儿,甭看官儿不官儿。官儿是顺水客,人尖儿常遭歪儿。

名师出高徒,跟着人尖儿刘月楼,李春玉大长了学识。刘月楼教他写材料,行政公文、领导讲话,一点都不保守。比如:简报、情况反映的分段,最好一个观点一段,好给领导造成深刻印象。这些知识,李春玉过去书上也没见过。

刘月楼似架好机器,任劳任怨高速运转着,遇急事儿还常熬通夜。刘月楼吸烟,一支接一支;喝浓茶,一杯连一杯。但他每日步子的频率仍然高,眼睛里仍然熠熠有精神。

刘月楼毛病也大。市里召集头们研究事,领导正讲话,他常插话或补充,呱哒得入情也入理,就纠了领导的错位不到位。听者心里服气他。尤其常让方薄梁露出浅薄,方薄梁对他生出了反感。

此伏彼起,方薄梁越恼刘月楼,李春玉心里越高兴。李春玉通过和方薄梁勾挂,眼里就看出了事:帮他压倒刘月楼,也就开拓了自己的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啊!李春玉就暗里悄悄下功夫。他瞅着火候,他等待着机会。

那天,又开乡镇书记、局长会,方薄梁又讲政治斗争的事儿。如往常,刘月楼又接了话茬:

抓政治斗争,不能想当然,目前,更主要的就是抓经济。不努力提高老百姓的生活,我们就失职了!刘月楼越说,方薄梁胖脸越难看,李春玉心里越“嘿儿嘿儿”地笑。

隔了两天,李春玉就坐到了方薄梁办公室,说:“方书记,我给您汇报个动向。” 方薄梁的梨形黑胖脸似笑非笑,叼着纸烟,很流氓地盯着李春玉:“说吧。”李春玉说:“据我了解,刘月楼对您有意见。他私下说,您疾贤妒能,让他主持工作,却不让他当常委,主要是怕衬了您的炮……”方薄梁耸肩摇了头:“当主任就该是常委吗?NO!他不属我的人啊!”

也是这一会儿,方薄梁脑子里,刘月楼成了炸弹式人物。

十八、

这天,刘月楼看徐杰的《老河市经济发展规划》,徐杰让他给把把关。刘月楼看着,就有了大兴致,不由哼起了小戏曲,他心里似升起轮红太阳,似看到了老河灿烂的未来。每当刘月楼看到好材料,他都容易生激动。

突然,屋门“砰砰砰”响起来。他开门。门口站着个老汉,圆脑袋,短个头,穿了件发白的黑粗布衣,还有几个窟窿洞,一双眼忧伤地望着他。

“你找谁?”刘月楼和气地问。他知道,一个平民百姓,一般情况下,不会想法进入市委院,更不会找他这主任。他也出身于穷苦家庭,对农民有种特殊情感。

听了他的话,那人眼里几骨碌,许多泪珠滚了出来。

刘月楼搬把椅子,让他坐下,又亲自倒杯开水,说“先喝点水吧,有啥就说?只要能够办,一定帮助你!”

那人肥厚的嘴唇嚅动几次,说了话:“我问清楚了,你是市委主任。”刘月楼笑了,说:“算是吧。”刘月楼不想缠,继续笑着:“你说,啥事?”

见市委主任倒随和,他就说起了大冤情。说要告方薄梁的大哥方老大。

原来,方老大当着村头儿。看中了丁娃家的古柏树。

那古柏,八把粗细,上部几丛好枝叶。柏树长在窑头处,人说是丁家的风水树。好几家小孩也认柏树当了干娘,据说,它可保小孩们长命百岁。古柏还是上等棺木料。方老大也有些年纪了,于是就考虑百岁后安睡的家什,就认准了丁家的大柏树。 

方老大给丁娃说,村里决定了,要丁娃家还老债。多年前,合作化按财产推过平,帐上他家欠有钱。丁娃家眼下仍属穷困户,孩儿们吃喝也难顾,那里有钱还陈帐?丁娃说,欠帐不昧,有钱时就还。方老大说,不行,给了个期限。到了期限,丁娃仍没钱还。方老大就带人伐了古柏树。丁娃老实,生气没办法。村人说丁娃是傻蛋,老债谁也没还。伐下的柏木,让方老大弄到了家里。

大伙儿的议论,石头蛋听了也会生气蹦三蹦。让人耍了二旦,让人玩了猴,丁娃就找人评理,方老大儿子们就扇了他几个嘴巴。

丁娃不服,就告状,先乡镇,又市上。李春玉在他们山里当过老师,他挂面认识,就找见了李春玉。丁娃问,谁能管住方薄梁?李春玉一机灵,说市委主任能。丁娃就找到了刘月楼。

刘月楼眼珠子转半天。知丁娃有病乱求医。丁娃就是找书记,他也狼咬刺猬难下口。他指点丁娃去找方薄梁,嘱咐说,别闹,好好商量,人总要讲个面子。

刘月楼忘记了,丁娃人实在,不太懂政界的事门儿了。

按照刘月楼的指点,丁娃就见到了方薄梁。丁娃“扑嗵”跪到了地上。方薄梁连忙去拉,说:“起来,有啥坐那说,都乡里乡亲嘛!”丁娃说话却如抡镢头,说:“你哥欺负我,你要管了,我就起来!”方薄梁说:“咋会不管?我都日呱他一顿了。”方薄梁怕事儿闹大影响形象,口袋里摸出了一百块钱,说:“这不,俺哥知道你会来,让先给你一百块钱,其余的后算。”方薄梁急中生智。

这招真灵,丁娃就站了起来。他脸先红后白,厚嘴唇哆嗦了许久,说:“方书记,您大人大量,怪不得刘主任让找你呢。人家说他能管住你!”

丁娃一串话,不知不觉就出卖了刘月楼。方薄梁咬了牙,腮帮子嚅动着,脸也变青了,心里骂道:“日你妈呀,刘月楼!”

其实,刘月楼并没感觉戳住了方薄梁的马蜂窝。他仍然被徐杰的《规划》吸引着,仔细地在琢磨,还激动地不时连说:好!好!好!

十九、

徐杰的《发展规划》,让杨铁柱也坐不住了,他还想回河湾乡,那里有他未竟的事业啊!他先给抓组织的方薄梁副书记说了,方薄梁正想拔他这颗钉子,便顺水漂舟,做了书记们工作,让杨铁柱仍任常委,兼了河湾乡的书记。

这天,通讯员给乡党委书记杨铁柱了一个函,是纸平反通知。被平反者叫王光耀,希望地方政府安顿好受害者本人。

杨铁柱就纳闷:王光耀,陈月的前夫,已枪毙许多年头了,怎么又活了?杨铁柱就跑云岭村,借了解蘑菇种植情况,顺便问了陈月,云岭村是否还有个王光耀?陈月摇了摇头。陈月急切地问,打听王光耀有啥事?她那双俊秀的大眼睛里,表明前夫永远在她的心里边。

这时,徐杰也在云岭村,他正帮助陈月跑资金,建个蘑菇加工厂。杨铁柱见陈月,没有透露甚细节。他知道,如果真是那个王光耀,后边的事情麻缠着呢。正办厂,也不能分散她的心。但陈月人精细,想起王光耀,就心乱。她给徐杰说,请他给问问,到底咋回事。

平头百姓说的事,徐杰办理都认真。他知道,当干部的举手之劳,平头百姓办着却特别艰难,他们有半寸的挪动空间,都不会张口求情。

徐杰询问杨铁柱,杨铁柱说:这事儿悬,弄不好就是那个王光耀了。徐杰看了文,就给那劳改场去电话,果真是那王光耀了。劳改场说:天大的冤案啊!阶级斗争的年代、人治的时代就那样,把人当成草毛毛,想割就割,想烧就烧。王光耀是他们劳改场的大能人,想动员他留场,又怕他心里痛苦呀!

王光耀的事,杨铁柱、徐杰虽也知道些,但原本事实,还似雾中看月。他们就商量,这事情一定要办好。他们是政府的老人,政府过去办错了事情,总应该有个高姿态,敢于向老百姓认错,敢于向老百姓赎罪。而且还要真心实意去帮助受过伤害的人们。也让现在的老百姓看看,政府不是阳奉阴违的坏蛋货!不能象有些政府里的人一样,看重的只是统治权,而把为人民只当成一块捞私利的遮羞布,如孔雀遮掩丑陋肛门的美丽尾巴一样。

徐杰和杨铁柱专门跑到了云岭村,做了村干部工作,做了王光耀爹娘的工作,更做了陈月的工作。

关于王光耀要回来的消息,在他们那个村子里,一时成了舆论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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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王光耀精通木瓦工,村里的大能人。

那是个大灾年,他在新疆的叔叔来信说,那里有些活,让他去一下,好挣些钱补贴家。王光耀就去了,干了好几个月。再往后,家里来信说,爹得了浮肿病,快不中了,要求他快回。他就往回赶。

火车上,王光耀穿件黑色粗布棉袄,灰色棉絮外露着,梳了一个偏分头,憨厚的瘦脸上很茫然,看着窗外的苍凉景色。他旁边坐个姑娘,细眉长眼,翘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一副俊相貌,但脸色也黄瘦,写满了愁意,总低头看着地下。王光耀感觉奇怪,眼光常研究她。姑娘也研究他两眼。他终于先开了口:“您往哪儿去?”姑娘说:“潢川。”他说:“咱们一路,我往老河市。”姑娘说着,眼里滴出了泪珠。

王光耀发楞了,想,她定是遇了难处,要不然,怎会流泪呢?自己也是平常百姓,能帮助人家什么呢?他不好意思再说了。

火车外天气变化了,蓝天变成了黄色,刮起了狂风,火车也陷入了一派混沌中,车内也寒冷起来了。王光耀掖了掖粗布棉袄。但是,凉气仍然无孔不入,努力往他身体里钻拱,促使他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那姑娘看他一眼,眼里很柔和,站了起来,行李架上取个大提包,掏出个大红毛衣套身上。那红色惹人眼热,把姑娘衬托得更好看了。姑娘又掏出件灰色厚毛衣,递给王光耀:

“大哥,这是驼绒毛衣,穿上吧!”姑娘说话,细声细语,如唱歌。“不了,不了!”王光耀很不好意思,推辞着。“穿上吧,都是出门人嘛!”她说着,毛衣扔到了王光耀身上。别的旅客也劝说王光耀。王光耀憨厚地“嘿嘿”笑着,就把棉袄脱下,套上了那灰毛衣。顿时,身上就暖和了许多。

一件毛衣,更拉短了距离。二人毫无拘束地拉起了家常。

姑娘叫陈月,搞浮垮风那会儿,父母都饿死了,她十二、三岁,就跑到了新疆,找她的哥哥。哥哥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哥哥农场当工人,让她也跟着干活儿,只为家庭成份高,只能当个临时工。哥结了婚,哥很服从女人领导。女人嫌弃小姑子,常拿男人出气。陈月渐渐理解了哥的难处,又难以转正,想了许久,就告辞了哥哥回老家。哥哭得泪人似,又没法儿……

陈月从王光耀嘴里知道,王光耀家里五口人,底下还有俩兄弟。他还没有成家。陈月捏着辫稍,就笑了,脸上红红的。

火车艰难地爬了几天,就到了老河车站。王光耀依依不舍的,向陈月告别,下了火车。

他在山路上走着,不知怎的一扭头,竟见她跟在后边。他等上她,疑惑地问:“你咋也下车了?”陈月痴痴地望着他,说:“耀哥,你愿不愿娶我?”

一句话,多么温暖啊!王光耀怎么说呢?他感觉,陈月真不赖,不是一般的不赖,她长得耐看,又稳重,定是过日子的好手。他迟疑了片刻,朝陈月啮牙笑了笑,说:“你只要不嫌俺穷!”

王光耀和陈月成了一家,好得似成了一个人。就生下了女儿大花儿。

穷日子,过得正火热。王家爹却要求他们快离婚。王光耀的二弟想当兵。二弟叫光春,因为嫂子家里成份高,政审刷掉了。一家人就提出了这要求。

陈月明白了,自己影响了小弟的前途。就给愁眉苦脸的男人说:“光耀,咱们离吧!”王光耀说:“不离!凭啥?”他说着,眼里落了泪,陈月也哭了。王光耀说:“咱和他们脱离关系!咱不连累他们!”王光耀全家搬进个旧砖瓦窑里。一张烂床,一张破桌,一个缺了只耳朵的铁锅,一盏墨水瓶煤油灯……

生产队长和光耀是好友,看他日子艰难,私下里放他外边去,做木工活计,挣点钱改变苦家境。

那夜,秋风如梳子,梳过了原野,梳过了村庄。他在熟睡的女儿脸上亲了几亲,在妻子凄婉的目光下,步入了挂着弯月牙的夜幕中。

他背着木匠家什,首先进入了甘肃。那里也穷,已经几天了,都没找到活儿。那天,他没了一点钱,如只饿极的狼,在县城百米长的小街上东瞅西望。唯一的小饭店,成了他全力观注的目标,那里边散发出了诱人的香味,他鼻子一揪一揪的,呼吸着那美好的气息;他舌头蠕动着,口水一次次地涌出了又咽下。终于,他探头探脑地进了食堂里,面对稀疏的吃饭者,哀怜的目光看着人家,说着:“救救命,给点吃的吧!”“救救命,给点吃的吧!”大家用阶级斗争眼打量他,没有人敢怜悯。突然,他发现了新大陆。

一年轻姑娘,柜台处买了摞烧饼。他想:女孩心肠软,给她要个烧饼吧?于是,姑娘前边走,王光耀就后边跟。小县城,如内地个村子,王光耀跟着,不知不觉出了城。

那姑娘胖胖的,梳两条小辫子,走路还带点学生味儿,不见人时,还一蹦一跳唱着歌。路边,一片庄稼地,庄稼是玉米,土地太瘠薄,玉米不甚高,棒子还没长呢,许是才经了一场雨,玉米地里倒青翠。这时,天上飞来了几只麻雀,“喳喳”了两声,钻入了玉米地里,它们也饥了,寻觅虫子吃。王光耀看眼那鸟儿,心里不由发感慨:自己如果是那鸟儿,多么好!赖好寻几只虫子,赖好找几粒草籽,就可以填充肚皮了。

这儿静,不大丢人,王光耀叫喊说:“喂——那闺女,行行好,给我个馍吧?我太饥了。”那胖闺女扭脸一看,一个黑瘦的木匠在跟她说话。她害怕了,说:“我不认识你!”“给个馍吧,我饥得心里象狼掏一样难受啊!”他说着,已经赶上了那闺女。

出于下意识,那闺女把馍兜背后藏。她不想,这离王光耀更近了,那烧饼的甜香味真诱人,王光耀就忘了一切,扔了木匠家伙,就抓住了那馍兜。那姑娘哭了,夺着,他也夺着。毕竟他的力气大,那姑娘就倒到了地里,吓昏过去了。王光耀只管掏出烧饼,一个一个吃,转眼间,全让他吃进了肚里。然后,他拾起木匠家什,匆匆地走了,他想扒火车快回老家。

在火车站,王光耀被人扭了,被痛打了。清醒过来时,他已被捆到了棵老枣树上。接下来,他被宣布逮捕,接下来,以抢劫罪、强奸未遂罪被判除了死刑。他说他冤枉,说只是想吃个烧饼。但那姑娘爸很有权。他申辩,便被打,公安们打,犯人也打。有什么办法呢?小百姓啊!

他也想离开苦难的尘世,一了百了。但还有点不舍的,女人,女儿,怎么办?他已如件东西,人家掌握着自己啊!在那县法院宣判他死刑时,他给爱人陈月去了信,说,让她带女儿改嫁,找条活路。

王光耀想,等枪声一响,自己便如风儿,攸地,就永远消失了。他没想到,他遇到个位卑的贵人。中级法院的一个小干部,很认真地看了他的上诉状,就陈述了若干不同意见,他便被改判了无期。他被送到了新疆劳改场。之后,他想自己成了棵小草,随风飘荡着,什么时间才能结束?仍然让女人去吧!

王光耀没有想到,自己还能被平反,还能提前出监狱。

二十一、

和王光耀一起出监狱的,还有个王光照。凭名字,好似兄弟俩,其实不是。王光照曾在一个研究所工作,性格很活泼,开了一句玩笑,敲着碗说:“祝林副统帅永远吃糠”!就成了反革命,就住了劳改。

二人也是缘分,很似一对亲兄弟。二人同时被平反,又一个省,就搭一趟火车,往回走。王光照仍然爱说话,问王光耀心里最想干什么?王光耀说,最想把冤他的人,一个个都杀死。王光照却说,王光耀想的很没意思。他最想和过去自己的女人好好睡睡觉。王光耀不由又想起了陈月……

火车到了老河,已经后晌了。车站还老样儿,红砖红瓦房,只是红墙已碱了许多斑驳。这车站,据说德国人修的,曾是风景呢?据说,大清那会儿,德国佬带了制砖瓦机器,烧出了红莹莹的砖和红莹莹的瓦,就建起了一水红的站房。

王光耀告别了王光照,背个行李卷,提只黑塑料提包,下了车。看着火车站建筑,一股酸水就涌上了心头。亲爱的家乡里,哪里还有自己的家呢?

回来前,他接到了杨铁柱书记的信,信里都说了,说要帮他再建个新家庭。信里说,盼望他能利用特长,当个带头致富的典范……

是不是回来?王光耀曾经犹豫过。他终于还是咬了牙,为了女儿,尽一份当父亲的责任,偿还沉重的情债,自己一定要回来。

无人接他,他也没给谁写信。车站外,人儿稀疏,白杨树“唰啦啦”拍着手,似欢迎他。他扛着行李卷,出了车站,进了一家小饭店里,他要了碗面条,多少年了,又吃到家乡饭了,味道是那么的香甜。但是,他才扒拉了一半,就吃不下了,他又想起了陈月。

陈月现在怎样?女儿怎样?他走出了食堂,站在杨树下,树上麻雀“喳喳”叫着,天上太阳白亮亮的,他抬头,看着无垠的天空,不由长叹。他拾掇了东西,准备赶路时,突然,他看见了个女人,那么面熟的女人,往他这儿走来。

是陈月了,一定是!虽然老了许多,眼角已有了鸡爪形褶皱纹,头上已有了风中飘散的白发。

这会儿,陈月也打量王光耀:精明的小伙子没影了,短茬头发白了许多,额头上也刻了几条深刻的皱纹,瘦脸呈出了黑红色。但仍有昔日的影子。

两人眼里都流泪了,继尔她哭了,“呜呜呜呜……”她捂了脸。他也擦了眼睛,嘴角颤抖着。

陈月颤巍巍伸出了已经粗糙的手,接了夕日男人手里的行李卷。这时,吹来了一股旋风,灰尘弥漫着……

那年,陈月接到了一纸通知,王光耀在甘肃犯了强奸抢劫罪,被判了枪毙,她一下昏倒了……

日子还要往前走。一天,她正煮野菜当饭。光耀的弟弟光春却来了,眼睛圆瞪。他一把揪了陈月的头发,就拖出了旧砖窑,就拳脚痛打,说:“丧门星,害了我!还有我哥!赶快滚蛋!”女儿吓得大哭起来。

这时刻,院里闪过一个人,朝王光春抡起扁担:“你侵犯人权!凭什么打人!”王光春到底年轻灵活,赛似兔子跳着逃跑了,却扭脸朝那人说:“你为敌人叫屈!”“我×您娘!”那人扁担指着光春,“你敢近些,我就打断你的腿!”

帮助陈月的,正是李国劳。他不好说话,可话出口,却如砖头砸人。他原是个工人,看不惯流氓厂长,打了厂长,就给开除了,妻子也跟他吹了灯。

李国劳一人吃饱,桌子椅子不说饥饿。他也常悄悄帮陈月母女俩。队长闻点风,就撮合了他们的好事。陈月就有了新家庭,又有了女儿小花儿。

谁知王光耀没真枪毙。听说王光耀要回来了,陈月心里酸楚楚的没法说。

现在,他们路上走着,陈月说:“你那封信后,俺只当你不在了,日子没法过,就跟李国劳合了伙。现在让我咋办?”说着泪又“哗哗”流了,王光耀仰脸长叹息,说:“咋办?命!”陈月说:“又生个妮儿。国劳也是老实人。”王光耀又朝天叹息。“我跟国劳离婚吧!”“甭,他对咱家有恩。”他又长叹。

二人过了老河桥,走上长长的河堤。河滩上的绿柳林,甩出了嫩嫩的软枝条,太阳当空照,麻雀、黄鹂、喜鹊,都自由地唱歌和飞翔嘻戏。

王光耀不由又想起了那年,他们新婚燕尔,也是这样的傍晚,二人从市里回来,路上没人时,他们就拉着手,走得很近,互相似听到了呼吸声。陈月说:“你看过梁山伯与祝英台吗?”王光耀说:“看过,俩人都变成了蝴蝶。”“那事儿真吗?“不知道。”“要是有,那多好!”王光耀说:“咱也象人家俩,同年同月同日离开这个世界,那么,就烧高香了。”陈月美丽的眼睛痴痴地看着他。那会儿,王光耀感觉自己是最幸福的人。

可现在呢?王光耀感觉面对的是一片凄凉。

路边地头处,一堆干玉蜀秸堆上,坐了两个人。见他们走近了,那两人站了起来。辉煌的阳光下,王光耀看清了,那两个人都温和地笑着,在看着他。

陈月说:那是徐书记和杨书记了。王光耀心里顿时热乎了。他没见过徐书记和杨书记,但从那给他的信里,从路上陈月说的,徐杰和杨铁柱,都是好心肠人啊,对她和孩子都给了很大的照顾。他嘴里颤抖着,还没有说出什么感激的话,就看见两人从秫秸堆上跳下来了。

杨铁柱笑咪咪地说:我请客,算是迎接光耀吧!他们想趁机再鼓动王光耀,让他带头办工厂,当个致富带头人,将来很有典型意义。

王光耀和陈月执拗不过,只好随了他们。小饭店里,他们要了六个菜,一瓶杜康酒。喝了些酒,说了些话。转着圈,俩老书记还是把话拉上了正辙。徐杰说:“回来了,利用专长,办个厂吧,我们帮助你!”

王光耀叹口气,摇了摇头。陈月看了他的脸,也说:“那事儿,以后再说吧!”

俩老书记心里都明白了,王光耀的脑子还乱,就以后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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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张河流也想弄企业,那是徐杰书记指的路,不会有错。

要打通校长的思想,应该给学校里先搞好关系,然后,可以慢慢沟通校长,性急吃不了热豆腐。张河流拿定了主意,必须把本职工作弄扎实。在这穷学校里,教农村的孩子们学好知识,闯出贫困落后圈,也是他的意愿。他非常努力,学生们夸他讲课好,同事们夸他事业心强。

张河流用自己的表现,赢得了大家的好评,又是年度评奖时,他就被大家推举成了市先进,教育局长没留神,就报到了市委办公室。于是,就引起了小震动。人说,张河流就是张河流,干什么总能干出个子丑寅卯来。这话儿,方薄梁听到了,心里很不滋味儿。方薄梁就下指示,评先进也要讲路线。

方薄梁的话,传到了办公室主任刘月楼那儿,刘月楼戏谑说:“啃住驴球当蔓菁!工作好坏有啥路线?有些人,就看不惯人家有成就!什么心态!”

李春玉正写着工作简报,听到了那精辟言论。抬眼瞟下刘月楼,马上心里闪个亮,又有功立了!他小黑脸笑了,推波助澜说:“王八看绿豆──对眼哩!河流主要是跟错了人!”

刘月楼也摇头说:“啥法呢,不用人才用奴才,不用善良用孬种,老河现在的流行病!”

张河流的先进,还是让给划拉下来了。张河流又对探索的路失望了。

张河流知道又是那个孬蛋方薄梁。他坐在老河尾的山头上,看着往黄河里哗哗流淌的老河水,眼睛里泪蒙蒙了。他真想杀了方薄梁!

张河流又有病了,吃喝不下,身上没有一点精神。秋玉很了解她的张河流,请老中医开了方子,又搂着他的脖子,劝解:“不值得生气!古戏里说,才子佳人多磨难,流氓贼子方称王!”一番温存话,使张河流仰叹,说:“我真倒霉呀,我啥时间才能跳出方薄梁的手心呢?”

他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屋顶想以后的路。他瞥见了墙角一个蜘蛛网,一只虫儿被网住了,挣扎着往外爬,但怎么能爬出来呢?张河流感慨:自己不也象网里那虫吗?方薄梁织的那网啊!

顺着张河流痴痴的目光,秋玉也看见了那个网,她美丽的眼睛不禁涌出了泪水。半天了,她说:“河流,世事太艰难了,不如咱们结婚吧,两人一起,沟坎兴许会好过些。”

张河流迟疑了许久,坚定地说:“中!咱们要办得体面些,把徐杰他们请来,表明咱们信服的是群好人!”秋玉望着张河流,脸上晴朗了些,说:“中!也叫叫李春玉吧。” 张河流说:“甭,他能留市委,不容易,他需要走一寸路看一尺,怕有第三只眼也盯着他呢!”

秋玉又说:“方薄梁只让别人心里不美,咱就不能让他也心里难受难受?戳他个鳖儿子哩!”张河流床上猛坐起,问:“咋戳?”“你不说过,见他跟银玉珍有秧?”张河流说:“银的男人在部队,这不是小事儿。我又拿不出照片,空口无凭,人家又大权在握,咱不鸡蛋碰石头吗?”秋玉说:“甭心象针鼻大小,听我的,人不能太实在,实在了鬼光欺负你!”

张河流咬了牙,说:“中,让他也尝尝被人整治的味道儿!”

他们决定,那阴谋实施妥当了,就张罗结婚的事情。

二十三、

张河流和秋玉定住了结婚的好儿。

是个艳阳高照的日子,徐杰骑辆旧永久自行车,沿老河大堤努力蹬着。“哗儿哗儿”的流水,绿云似的翠柳,都似欢迎他,都似热情赞叹着他。他如个虔诚的教徒啊,为了老百姓的福祉,为了信仰,不停地奔走着!

张河流送了请柬,请他光临婚礼。徐杰买了礼品,就往张河流学校赶来了。

这个月,徐杰已第八次来这乡了,都是为了疏通张河流顶学校名义办企业的事儿。前七次,都没跟教育组长说成事。教育组长害怕方薄梁,害怕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徐杰也悟出来了,教育组长有难言之隐。方薄梁的厉害,有些辐射力了。徐杰想想,好事还应该去迂徊着办,人尽其用嘛!能容易了?

徐杰又听人说,教育组长和王诚恳有亲戚,很听王诚恳的。方薄梁也信王诚恳。曲线救国,说动王诚恳,张河流后边的路不就通达了?

如果搞阴谋诡计,徐杰比谁也不差。大家都知道他两个典故。(一)小时候,他给一个女财主家担过水。女财主瞎讲究,凡后边桶的水只喂牲口,前边的水人才吃,说后边放屁桶里水不干净。于是,要求他担水不能随便换肩,必须保持桶的前后顺序。女主人监督地再严密,他也要把后桶的水给想法换前边。(二)大跃进时,他下乡当工作员。上级为应付上级,要求夜间犁完一条沟的地,夜里上级突击检查。他不愿老百姓跟着遭罪,就出个主意,晚上让大家睡在沟内窑洞里,弄几个人轮班,在沟里时不时吆喝牲口。他知道检查团不会下沟里,沟里路不好走。上级还表扬了他工作积极领导有方呢!

徐杰构思了办法,两天前,买了两条“金芒果”,就去找王诚恳。王是老校长,见人不笑不说话。老书记找上门,还带了烟,他就有点受宠若惊状,脸上笑成了一朵花。说了来意,强调张河流是企业家的坯儿,搞企业会贡献更大。挣钱投资促学校,学校就会更红火,两全其美。王诚恳听了,连称是,说如果不行,就把张河流调他们学校。二人已商量好了行动细节,当然主要是徐杰出的智谋。今天趁喜庆日子,这好消息也带给张河流,就喜上加喜了。

徐杰的思维特活跃,似风儿积极拂动的树叶:目前自己处境不好,多为他人办些好事,也不枉一生啊……想着,就到了山岭下边的那所学校。

河流、秋玉已经策划过了,结婚仪式就在学校里。深一层的意思,让校长看看想想,张河流一心扑在了学校里。我把一切都贡献给学校,学校还会不同意搞校办工厂?唱什么戏总要有个铺垫啊!

徐杰来了,王半坡也来了,还有不少客人,都来凑热闹。

正好学校放小假,村子里找了些帮忙人,风槽火呼呼燃烧着,菜蔬在炖着、炒着。满院子里人说笑,满院子里飘菜香。

高个子校长俨然一副家长态度,把徐杰、王半坡招待进了办公室,恭唯出一番嘻笑的脸。他们寒暄几句话,二人便让他忙去了。

王半坡说:我现在才知道,张河流是在张扬,这小子,鬼把戏!徐杰说:秃子头上的虱——明摆呢,争取校长对他以后同情和支持嘛!王半坡笑了,说:应变真如神!

他们正说着,张河流来了。今天,张河流打扮比较派气,一身黑蓝毛涤西服,一双黑油油的皮鞋,胸前别朵耀眼的大红花,头发也梳得光溜溜的。快一米八的个头,浑身透露出一股蓬勃的朝气。

王半坡说:跑学校办婚事,给人看看,你是赤胆忠心为革命? 张河流瞪大眼压低声说:咋不是?获得信任,总要有表现啊!徐杰也笑了:我今天给带了个孬主意,要把那事情弄成功!王半坡瞪圆了眼,张河流也盯了徐杰消瘦的脸。

徐杰说了和王诚恳商量的主意。张河流没笑,他呆呆地,不一会儿,扭了脸,眼里涌出了泪水。正事歪办,逼着去装鳖孙呀,心里怎能不苦楚?

张河流就是张河流,如果有黑白互变的能耐,他就不会有磨难了。

这天,张河流的那个计划已经落地有声了,让方薄梁心里开始了吃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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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银玉珍的男人陆小柱突然回来了,他见到银玉珍时,没了以往的亲热感,而是眼光冷峻,像看见了一个陌生人。

“你咋这时候回来了?”银玉珍丹凤眼扑闪着,扫视态度怪怪的男人。

 陆小柱,高个头,黑胖,很有男子大汉味儿。听她询问,就瞪着大眼,乜了眼女人:“咋,不兴我回来了?”银玉珍皱了眉头,说:“你看,谁不让你回来了。”陆小柱说:“妈那个×,老子在外边拼死干,你在家里偷嘴吃!”

银玉珍不由打寒颤:跟方薄梁的事儿,办得那么悄密,他会知道?

陆小柱又乜她一眼:“那不是米面瓮子,不会磨损啥!”

这话是方薄梁床上说的呀!他怎么知道了?银玉珍心里害怕,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呜呜呜”地哭了,说:“说起来你是军官,用这脏话诬赖人,不说明白,我跟你离婚,还要闹到部队上!呜呜呜呜……”

女人的这一招,陆小柱心里也发毛。他还真不想和银玉珍离婚,银玉珍太招人喜欢了,还是个大学生。自己呢,初中毕业,凭着脑子灵,表现积极,才当上个营级干部。这次回家,是接了张河流们的信,心里不是个滋味,只想一枪毙了方薄梁。狠想想,决定回来探听虚实,或好好揍女人一顿,改改她偷嘴吃的毛病。也巧,部队让俩人出差办事儿,他争取了这机会,挤空跑回了家。

女人哭着,他咬着牙,暗暗运作了几次巴掌,仍没舍打他娇美的人。于是,他长叹了口气,说:“让我咋说呢,俺心里也难受死了!”他滑出了哭腔。银玉珍的丹凤眼瞪大了,盯了他,问:“你胡吣,听谁说的?”她很想知道,他们恁机密的事儿,是怎么泄露的?

信是匿名信,陆小柱当时看了,就火冒三丈,就撕了信。当然,这些不能告诉银玉珍,不能让她把他当莽汉。

他说:“我不大相信你会跟人好,但人家说的有证据,说你跟方薄梁,在他屋里,他抱住了你……”

陆小柱说着,脸上也发烧,气得嘴哆嗦,说不下去了。但还是蹦出几个字:“我要枪毙他!”银玉珍说:“你是猪脑子?方薄梁长得象头野猪,又半架子老头儿,我会跟他好?这是居心不良,是忌妒,是想拆散咱哩!写信者,或男或女,挑散了咱俩,想第三者插足哩!”

陆小柱半信半疑,心里仍有疑云缭绕。夜间,银玉珍拱进他怀里,嗯嗯啊啊的,让陆小柱魂魄激荡,就消蚀去了他许多火气。

次日,银玉珍瞅个空,就去找方薄梁。方薄梁屋里,没有旁人,方薄梁又要搂抱银玉珍,银玉珍立即推开了他。方薄梁眼睛滴瞪着,问:“咋了,心肝?”银玉珍说:“消息树倒了,咱也不知道!”

银玉珍便说了家庭事变。尤其说了陆小柱要枪毙他。马上,方薄梁就没了兴致,浑身如刹气的轮胎一样,坐到了沙发上想计谋。

很迅速,方薄梁就有了办法,对银玉珍说:“我先去你家,等会儿你再回。”行动的方法步骤,目的意义,深远影响,方薄梁都做了安排。二人分别时,又使力拥抱了一阵子,方薄梁的胡子脸,贴着嫩白脸,好一阵磨擦,差点生电。

到了银玉珍的家门口,方薄梁拉周正了衣服。然后敲门,一副庄严态度。陆小柱开了门。方薄梁打量了他,很有些大将气度。

“你是?”陆小柱不认识方薄梁,问。

方薄梁说:“我是方薄梁。我代表地方党组织,咱们谈件不太小的事情。”陆小柱顿时冷淡了许多,说:“随便!”

方薄梁坐到人造革灰沙发上。陆小柱坐对面,也是人造革灰沙发。

方薄梁说:“玉珍同志好哭啊,眼都哭红了。”陆小柱鼻子里挤出个“哼”字。方薄梁仍一本正经:“陆同志呀,我们应该提高警惕性,决不能轻信谣言。银玉珍是个好干部,阶级斗争还要讲啊!”

陆小柱抬起头来,说:“无风不起浪,人家为什么没说别人,偏偏说了你?”方薄梁说:“很明白,我们经常搞,当然是搞工作。我经常斗坏人,于是,就遭人恨。银玉珍同志事业心也强,也有人恨。就有人造谣,削弱革命阵营。同志哥,要警惕啊!”

一番话,让陆小柱心里发迷瞪,不过,心里的火气,早就消散了。他脸红着,声调不高,但仍有些执拗,说:“疾风知劲草,路遥知马力,东山日头多着哩,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希望都自重,如果欺骗我,我管割了狗头!”

几句绵里夹针话,方薄梁听了,心里就发搐:年轻人真耍起二杆子,要了自己的命,花花世界再也享受不成了。又一想,怕啥?又没按住,谁认那壶酒钱?于是他“嘿嘿嘿”,来了几声流氓式的笑。

方薄梁又述说着地方的大好形势,述说着他们工作的辛苦。

银玉珍也匆匆出场了,她已按照方薄梁的锦囊妙计,弄了点胡椒粉,撒在手巾上,几下眼睛擦得就发红,象似哭过。她跨进了屋子,看也不看男人,说:

“陆小柱,我想了想,咱们还是离了婚好。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陆小柱一听,懵了:昨天,已经磨合差不多了,怎么又……

见陆小柱未应答,方薄梁心里就笑了。正如银玉珍给说的,陆小柱其实还爱怜她。方薄梁清理了嗓子,“嗖”射到门外一口痰,说:“同志啊,莫激动,不要让亲者痛仇者快啊!还要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

方薄梁走了,银玉珍又絮叨要离婚。她没见好就收,仍摆出副贞节玉女的形象。物极必反,陆小柱心好烦。他不由又联想到,银玉珍曾说过:“跟你们当兵的结婚,真倒霉透了,忙时忙死了,闲时闲死了!”

陆小柱心里也拐了弯:她装哩,一定耐不住闲了,真和方薄梁玩上了,方薄梁手有官帽子,她想一举两得哩!“呸!”陆小柱朝银玉珍脸上吐了口唾沫,说:“骗不住孙悟空的火眼金睛,收起你白骨精的一套吧!”银玉珍瞪大眼看他:“谁是白骨精?”陆小柱说:“革命战士决不会买你的帐!”银玉珍骂起来:“您娘那个×!”

 她竟敢骂自己,陆小柱顿时怒火中烧,他“啪”地一巴掌,就扇了银玉珍的脸。白脸蛋上就起了五个红指印。这是他第一次打亲爱的女人啊!银玉珍马上跳起脚,冲出屋门,大声喊叫:“解放军要杀人了!要杀人了!”

 顿时,院门开了,屋门开了,进来了许多男女老少,多热闹的戏啊,咋会不吸引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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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野,原名张鑫琦。中国作协会员、中国民协会员,郑州商学院客座教授。1973年在部队始业余文艺创作,在《人民文学》《莽原》《中华文学》等多种刊物上发表过小说、散文诸多作品。著有长篇小说《河洛沉梦》《神州甲富康百万》《拯救温情》等、小说集《神戏》《丽人行》、散文集《史话大商康百万》《河洛圣地》、影视剧剧本《活财神康百万》等四部。有作品入选《中国著名作家作品选》、《中国实力派作家精品选》等多种图书。主编了《巩义民俗志》等书籍。曾获省奖金鼎奖、《中国作家》及《中国法制文学》优秀小说奖等,多次获郑州市“五个一”和优秀文学艺术作品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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