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是可以长草的
——《想讨一本书》赏读
文/踏雪寻梅
灵魂是可以长草的，如果我们不精心耕耘。
读书，恐怕是不错的除草剂。
《想讨一本书》以其独特的视角透视灵魂状态，以悲悯心刻画了一位精神贫困者的窘境。
小有名气的“大款”方先生应该是个成功的创业者，有豪华别墅和钱为证。一个乞丐的举止，让志满意得的方先生在女友面前十分难堪。当那个裹着一件脏兮兮棉衣的乞丐“似有所求地望着我们”时，方先生包括常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施舍以吃食和金钱。方先生心情不错，掏出100元钱，但乞丐的一个简单要求他竟然没能满足，“您能不能让我进您书屋里，随意挑一本书呢?”这句话比抽他一个耳光更令他没面子。他“羞愧”“尴尬”。“天底下没有书的人很多。只是，我没想到这家房屋的主人也会没有”，乞丐的这句话外加“鄙薄与不屑”着实令他难堪至极，竟成了他的心事。于是，最有戏剧性的场景出现了。方先生把一张2万元的支票“拍”在书店的办公桌上，想买书。当营业员让他任意选书时，方先生将支票“扔”到营业员面前，说：“我才懒得选!下午两点，我来取货。”且“只要是书，只要有名气，都要!”方先生头也不回地说。当营业员把支票还给他时，方先生再一次愣住了，咆哮道：“你们的经理呢?让他出来见我。”“我们经理看过支票，就知道您是谁了。她要我一定转告您：“本书店没有一本专作摆设的废书。每一本书都是有灵魂的生命，最终总会归属于那些真正爱书的人。”营业员的回答不知方先生是否听得懂，小说到此戛然而止，留下的思考恐怕非方先生一人。
虽然小说篇幅不长，但方先生这一人物的刻画是耐人寻味的。面对一个乞丐的乞讨，一个“晃动”，再一个“调侃”，那种高人一等的姿态跃然纸上。在一个乞丐面前想显示自己的优越，只能证明自己已经是一个乞丐了。当他把支票“拍”在办公桌上时，这一动作真是令人叫绝。而“愿意与我做成一笔大生意吗”，在书店的空间内又有些不伦不类，但是又把生意人交易化、习惯性的语言、行为和心理刻画得淋漓尽致。
方先生是一很接地气的形象。在社会转型期，经济的发展带给了人们富足，但也滋生了精神的乞丐。满眼的金钱，满腹的铜臭。炫耀金钱，附庸风雅，丰厚的物质文化背后折射出精神家园的荒芜。最突出的现象则是体现一个人修养身心方式的读书文化的消解。
狄德罗说，不读书的人，思想就会停止。而作为人，与自然生物最本质的区别在于“思想”二字。物质的积累只是为人思想的丰富与发展提供前提。商品经济的大潮，物欲的河流，难免泥沙俱下，身体富起来，精神穷下去，与文明进程高度发达的历史走向是南辕北辙的。作为文明古国，那些文字不管是刻在龟甲兽骨上的、写在绸帛竹简上的还是存在纸张电子中的，都是人类智慧、思想的启蒙。“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虽带有浓厚的不平等意识，但爱书却是毋庸置疑的。拥有书籍，就拥有了智慧、意志、品格，就扣开了精神家园的大门，走进了土壤丰腴的宅院。
“书籍使人们成为宇宙的主人。”巴甫连柯如是说。不读书，哪怕腰缠万贯，也只是奴隶一个。物质细胞活跃，精神因子休眠，不只是一个人的悲哀，而是一个民族的悲哀。一个拥有书籍的民族是不易被打败的。在书中汲取精神的滋养，会使人格健全发展，给人以更厚实的精神世界 ，使其跳出物质的樊篱看世界、品人生，人类才能真正解放自身。被物欲捆绑的灵魂是沉重的，不自由的，也是庸俗的，充满低级趣味的。
解救被物质捆绑的灵魂，尚需人们自觉的读书意识，文化视野。尚需清除思想的荒草。
灵魂是可以长草的，《想讨一本书》在传递这一可悲的人性成长旅途信息的同时，也涵盖了留白、余音、潜台词和潜意识，这也正是它的耐读之处。
【附原作】
想讨一本书
许申高
我给小有名气的“大款”方先生开车期间，他正追求一位姓申的小姐。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日，方先生终于与申小姐有了第一次约会。共进午餐后，申女士接受了方先生的进一步邀请，坐车来到了方先生的住处——位于龙华的一幢豪华别墅。
下车后，我们看见门柱上斜靠着一个乞丐样的人，他身上裹一件脏兮兮的棉衣，似有所求地望着我们。
心情很好的方先生赶紧走上去问他：“你是不是想吃点什么?”
想不到乞丐回答：“这会儿太阳很好，我吃饱喝足了，只想在您这儿晒会儿太阳。还想……”
“还想什么?”方先生从口袋里掏出100元钱，晃动在乞丐眼前，调侃追问道，“别难为情，尽管说吧，我会满足你的。”他料定一个乞丐的要求不会特别难以应付。
“我想……”乞丐支吾着，最后鼓起勇气说，“您千万别笑话我。您可以想像我的日子，饭是每天都能吃上的，只可惜好长时间没读书了，总想讨一本书看看，可是一直难于启齿。您能不能让我进您书屋里，随意挑一本书呢?”
方先生一下子愣住了。一方面，他惊奇于这个乞丐非同寻常的奢求；另一方面，他羞愧自己满足不了这个乞丐这一简单的要求；更重要的是，让申女士目睹了自己的窘迫。
乞丐也看透了方先生的尴尬，急忙说：“天底下没有书的人很多。只是，我没想到这家房屋的主人也会没有。不好意思，打扰您了。”说罢，抬脚欲走。那溢于言表的鄙薄与不屑令在场的人都很难堪。
一直在一旁不动声色的申女士急忙走上去，将随身携带的一本文摘读物递给乞丐，和颜悦色地说：“也许，你会喜欢这本书，不妨读读吧。”
乞丐接过，连声道谢，然后席地而坐，旁若无人地读了起来。
送走申女士后，方先生满腹心事。不久后的一天，方先生突然决定：“阿伟，送我去书店。”
在书店经理室，方先生将一张2万元的支票拍在办公桌上，对接待他的小姐说：“愿意与我做成一笔大生意吗?”
小姐说：“当然愿意。不过，我们这儿没有什么大生意，只有书，您任意选吧!”
方先生将支票扔到小姐面前，说：“我才懒得选!下午两点，我来取货。”
小姐惊奇地盯着眼前这个财大气粗的人，不知如何应付。当方先生准备掉头而去时，她才醒过神来追问道：“你想要一些什么书呢?”
“只要是书，只要有名气，都要!”方先生头也不回地说。
下午两点，我们驱车来到书店。那位小姐迎了出来，把支票还给方先生，并说：“很抱歉，我们经理不想接受这笔生意。”
方先生再一次愣住了。他咆哮道：“你们的经理呢?让他出来见我。”
“不必了。”小姐笑笑，“我们经理看过支票，就知道您是谁了。她要我一定转告您：本书店没有一本专作摆设的废书。每一本书都是有灵魂的生命，最终总会归属于那些真正爱书的人。”
（选自《微型小说百年经典》，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2011年3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