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青春三部曲之二

03.回忆深深

言归正传，还是接着说章丽要转校的事吧。

有天晚自习课上，我略带怒气地问章丽：“听说你要转走了？”

“是呀！我忘了告诉你了，真不好意思。”她一脸歉意的含笑。

“没什么，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你也没必要告诉我……”我似笑非笑地挖苦道。

她皱了皱眉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我们之间整整沉默了一节课，在这中间我时不时偷看坐在我旁边的章丽。我觉得甭看这小妮子平常笑如桃花的，可深沉起来也挺正经的。

尽管我明白自己对她的感觉只是喜欢，是不应该奢求太多的；可年轻的心历经几多情感的折磨与挫折，如今我真的好想得到异性的安抚与慰藉。

我是一个内向敏感而又脆弱多情的人。拥有这样的性格，我真不知是该为自己感到悲哀，还是感到幸运？悲哀的是因为敏感脆弱，感情的打击与伤害常常免不了让我“披红挂彩”；幸运的是因为内向多情，心灵的早熟和丰富时不时让我引以为荣。我是个喜欢思索与用情的人，从小就浮想联翩、爱做梦，进入少年时自然思想繁杂、谋事太多。我崇尚智慧、向往浪漫、追求自由，正是这些理念与信条让我感到做人应该复杂些。

当然，我说的主要是心灵上的复杂，而生活上我则认为越简单越好，因为人与动物的根本区别便在于思维上。既然我们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就不应该浪费或丢失掉。

或许有人会说：“你这家伙整天都想些什么呀！不是恋爱、泡妞，便是交友、渴酒，再者就是看电视、读小说……”

对此，我只能一笑了之。他们说的也属实情，但只是表面现象罢了。我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游手好闲或者胡作非为的“恶少”，尽管有时候我在别人眼里可能是一个“不务正业”的坏学生。我也有理想有抱负有苦恼与忧愁，不然我不会每天都坚持写日记，不然我不会有半夜失眠的习惯。

只是，我是一个复合型的人，我的灵魂与思想属于天才、哲人型的，而我的肉体与身躯却注定只能是凡人、普通型的。在我内心深处，感受最深的两个词便是“怀疑”与“矛盾”。现实里，我不相信一切所谓崇高与神圣的东西，不相信历史、媒体、政客所说的光荣与伟大，不相信爱情的圣洁与忠贞、友情的真诚与宽恕。在我眼里，一切都是阴暗都是虚假都是伪善的；可是，生活中我又往往放不下这些，还得拼死拼活、不亦乐乎地追求与向往这些自己所鄙弃的东西。正是这种怀疑能力，加剧了我的矛盾思想，以致发展到不相信“世上有纯粹的好人”和“觉得坏人也并不全是坏的”。

比如这男女关系，我经常在日记里批判那些花心、风流、好色的男人，以及淫荡、不检点的女人；而生活中，我往往又抑制不住自己多情的行为，又会产生要是这小妞来勾引我该多好啊的丑陋想法。

拿这次与章丽的相识来说，我并没有爱上她，或者说还没有爱上她，可心里就已有怎么追她到手的念头了。我为自己的荒唐想法久久感到卑下的同时，也隐隐有丝莫名的兴奋与冲动。理智与情感的斗争对我来说已成家常便饭，尽管我总是以“哲者”自居，总是以见多识广为荣，可最终胜利的仍是情感。我一直解释不清自己对人间情爱的态度，明明内心是那么地在乎、那么地向往、那么地看重，可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幅自命清高、不为所动的神态。

不管我的性格与思想再怎么的出格与可笑，但我从未觉得后悔或者懊恼过。我宁愿活得累些活得苦些活得难些，也不愿意简简单单、一事无忧地做一个思想的“白痴”。本以为像我这样的荒唐想法是古来少有，直到后来才从书中得知，其实在几十年前民国总统蒋中正就有这样的看法。他曾在文章中写道：“思想上越复杂越好，生活上越简单越好。”

有了伟人精神上作支撑，我更我行我素了！

晚上放学时，章丽塞我文具盒里一张纸条，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心里窃自一喜，难道这小妮子给我写“情书”了？

慌忙打开一看，我方为自己自作多情的想法感到脸红。原来人家是照顾我的感受，特意给自己留了一张告别条：“可能我近几天就要转走，我会记住的：我们曾经是朋友。”

“曾经是朋友，曾经是朋友……”嘴里反复念叨着这句看来近似可怜与同情的安慰话，我真想哈哈大笑一场。如果她写的是“我们永远是朋友”，或许心里会好受些，我默默地暗思道。

其实，不论她写的什么话，都很难抚平我那颗刚刚萌芽动情、意气风发的春心。虽然在我认为是个近乎幽默、笑话的留言，可我还是那么的珍惜与慎重，悄悄地把它收藏起来后，还不时不时的拿出来赏上一赏。甚至，我有永远把它保存下去的念头……

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也并非不可以理解。想想从小到大，有几个女孩子对自己说过“是朋友”的话？在一中时，尽管我也曾莫名地喜欢过好几个女孩子，可又有谁把我当做朋友看待了？甚至连这么虚情假义的客套话也没有一个人对我说过。

逝水年华的歌声虽已走远，往事亦并不意味着如云烟如梦幻一样了无痕迹。怀念是伤，不止一次擢痛我即将麻木的神经。看一看俩月前我写的忆一中岁月的诗《想哭》，就不难想象当时我的孤寂与落寞。

有一丝苦涩的心情    有一种想哭的感受

虚伪和自私已让我无从忍受

有一点失望的情绪    有一片阴郁的天空

挫折和黑暗已让我无力进取

有一股挚诚的友谊    有一腔豪爽的侠情

猜疑和利用已让我无从逃避

有一首多情的诗句    有一曲痴心的歌曲

迷惘和相思已让我极度空虚

有一张寒霜的玉脸    有一双冷漠的眼神

无情和歧视已让我丧失勇气

有一颗不变的真心    有一粒不悔的种子

海盟和山誓已让我有点怀疑

什么样的心情    什么样的机遇

塑造了这样一个无尽无期的回忆

我好想哭泣    哭醒迷失的自己

用泪水洗刷往日的肮脏

可是－－生活在这混浊的世界里

我却身不由己

必须得交待一下，这首诗那该是为一个女孩而作，起码是因她我才有灵感写出来的。

那个女孩叫吕媛，是一个十分冷傲、奇特的女生。在我有限的生命里，如果非要把喜欢过的女孩排排位的话，她应该不出前三名。可惜苍天捉弄人，越是对我人生至关重要、不可或缺的意中人，越是让我如痴如醉、魂牵梦系的姑娘们，越注定我不能得到她们。

说起媛来，我又不得不进一步回忆往事。尽管往事给予我的只有凄凉与痛苦，甚至卑微与可怜，但我是一个过于注重感情的人，不论是爱或者是伤痕，都难免要比别人的深。而回忆更是深深，深得如同生命一样，又让人难以舍弃。

吕媛是我一中时的同学，她与女班长汪莉一样，都曾与我同班过两年。更有趣的是，连我对她俩的感情都有点相似：都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崇拜与敬意。自然，对汪莉，我是出于十分的爱敬，对媛的则是出于十分的慕拜。

虽说我们初二时就在一班，不过真正引起我的注意与好奇心却是在初三时期。我清楚记得媛让我第一次动心是缘于一场文艺晚会。

那还是一中初三的元旦，我们三（四）班举行一年一度的文艺汇演。当时，班主任提议先让班干部表演一个节目，身为一班之长的汪莉自是首先登台亮相了。她唱了一首刘德华的《忘情水》，搏得了台下同学的阵阵掌声；我也拍得很起劲，大概是那晚的第一次鼓掌。因为我一直不爱凑热闹，别人拍巴掌叫好时我偏不拍。本以为晚会就为女班长鼓一次掌算了，可没想到后来又鼓了一次，那便是吕媛站起来表演时。

为什么用“站起”而不用“登台”呢？我想这就是媛的独特与让人爱慕的地方吧！

当时，她是直挺挺地站在位上表演节目的，而且“表演”得竟是朗读自己的一篇作文，这太出乎同学们的意料之外了！读文章？开玩笑，从一中建校以来还从没出现过这怪事呢？

在全班同学及老师带着惊讶目光发出阵阵嘘叹声时，也深深使我感到无比的惊讶与狂喜。惊讶的是在班内竟然还有这么鹤立鸡群、与众非凡的女孩，狂喜的是我终于找到自己一心所崇拜与爱慕的天使了。这次我鼓掌鼓得特别响，而且从开始一直鼓到结束，与其他同学的沉默与冷静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惹来了不少窥视与不怀好意的目光，害得我大汗淋漓、脸红脖子粗的。

打这开始，吕媛引起了我的注意。像所有电视、小说、先人们所表现的那样：我开始频频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开始进入花非花、梦非梦的朦胧时期，开始了平生里的第一次心跳与沉思……可惜，一直在注意与暗恋别人的我，却始终没有引起过别人的注意。尽管如此，我亦是十分的兴奋与激动，因为有所“追求”总比没有追求要强得多。

起初，我以为只是由衷地敬佩与欣赏媛的性格与表现，以为自己只是喜欢她、想与她成为朋友罢了；可后来的一次深入接触，让我真的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

中考前夕，学校组织报考中专（中师）的学生去县医院体检身体，班里就剩我们几个报高中的学生。中午，他们几个去操场上打篮球玩，独留我在班内晃来晃去，没事可做。忽地，我有想唱歌的冲动，便顺着自己那排的桌子一个个地往后扒着找抄有歌词的日记本。

也不知为何，鬼差神使的我竟找到了媛的位上，并发现了两个日记本。虽说心中对媛充满了好奇与神往，可我从没有想过偷看人家的日记或什么的，如果不是这次无意的“邂逅”。本来我是想拿起来看看，如果不是歌词便放那的；可没想到这一看，使我顿时没有了放下去的意念。其实，她的日记本上也没写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无非是在夸夸其谈：说自己不喜欢打扮，不喜欢戴花擦粉，不喜欢奇装异服，还说“只要你对别人好，别人也会对你好的”，以及道出了对班主任的诸多不满情绪，还有对女班长的一些成见。

前者我已得到验证，不错，媛从来没有在班内穿过时髦的衣服，也未见她戴过什么花、抹过什么粉，这点让我由衷地敬佩与倾慕。后者对班主任的不满我亦有同感，真没料到学习好的班干部也竟会有此想法！

有时，总觉得天下是何其的大，大到“茫茫人海无知音”；有时，又觉得天下是何其的小，小到“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以为我与媛是有缘的，因而捧着她的日记本，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真想拿走了之。最终我没这么做，我觉得如果得到了一个人的心，还愁得不到她的“日记”吗？

可是，整整到中考那段时间，我没有向吕媛发动进攻。原因有二：一是没有信心，尤其当看到有位男士的“情书”被媛无情地退回后，我更失去了勇气；二是怕影响她的学习，看到她整天那么拼命地用功，我不想再给人家添麻烦。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是最能形容我心情的成语。我既是一个悲观的失望者，又是一个顽强的乐观者，这注定我一生要活在痛苦、矛盾、迷茫与彷徨之中。

有人说：“磨难是最好的学校。”那么痛苦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老师啰？曾经的我一直都是快乐的，可自从迷恋上冷傲的媛后，我开始变得喜怒无常，忧心忡忡。

看一下当时我写的诗《独白》，就清楚处境如何了。

我是欢乐的

假如没有你的出现

我也不会日夜思念失眠

我是单纯的

假如没有爱的箴言

我也不会苦恼性情多变

我是幽默的

假如没有苦的桑田

我也不会经常沉默寡言

我是豁达的

假如没有情的迷恋

我也不会一时糊涂孤单

我是坦率的

假如没有心的杂念

我也不会偶尔说谎欺骗

我是坚强的

假如没有泪的飞溅

我也不会如此脆弱伤感

我是自豪的

假如没有这些经历

我也不会走向成熟完善

关于暗恋，各有各的说法。

有人说：暗恋是世上最愚蠢的行为！不让别人知道，那有什么意思？

也有人说：暗恋是一种美好的感情，它因为无私无欲无求而显得格外纯真与高尚。

在这里，还是一位作家说得好：暗恋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一种情感，人一生能有一次足已。如果太多了，就显示不出其“伟大”了。

如此说来，我该为自己庆幸了，庆幸已拥有过暗恋了。当然，在我的人生扉页里，有过许许多多的暗恋情愫，可始终如一的暗恋也就仅对媛而已。直到今天，恐怕她还不知我的这份深情呢。

在那临近中考的日子里，我因媛而做出过许多荒唐可笑的举动：上课侧着身子往后看她听讲，下课追随着她的身影发呆，自习时她出去读书我也出去，她在班里读书我也留在班里；尤其麦假补课期间，每天中午放学，本来该往西走的我，非要跟着媛往南走，一直到河堤上才罢手。

多少次我想鼓起勇气向她表白心中的真情，可反反复复地惦量，最后我连一句话也不敢向人家讲。而仅有的一次说话记录还是朋友帮忙想出来的。

那是麦假一天的自习课上，望着身后的心仪女孩——媛，我直发呆。好友章小雨悄悄地跑过来，问我发什么愣。我告诉他心里话后，小雨笑笑说，想和人家搭话不是容易得很，你假装跟她借针缝衣服不就成了？

想想也是，我暗骂自己笨，连这点雕虫小计都想不出来，难怪一直泡不到妞啊！

抖擞了抖擞精神，我拎条凳子去教室外面读书，并特意坐在吕媛的窗子旁。假装看了会书，我扭头向窗内的她说：“哎！媛媛，你有没有针呀？”

可能是正在读书没有听见的缘故，我喊了她一声她竟然没有答应。一气之下，我大声地说：“媛媛、媛媛……”惊得她立即不再读书，扭头问道：“什么事？”

我强颜欢笑地说：“你有没有针呀？”

“没有！”她干脆、果断、利索地回答，之后就不再理睬我。

#创作挑战赛六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