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在《我们生活在巨大的差距里》说:“童年的夏天在我记忆里炎热和无所事事,如果传来水泵的抽水声,那么激动人心的时刻来到了。”
《心梦飞扬》中作者写道:“我童年的夏天大多是在水中度过的。那一弯清清凉凉的河水,就是我整个童年的一段速写。”
我的夏天也与作家们的差不多,在陆城的大街小巷,在水边,在风里,在停电的燥热夏夜,在炎炎烈日下与光怪陆离的梦中。
陆城地处长江南岸,山水相映,气候适宜,很滋养人。
陆城的水系丰富,记忆中家乡的土地几乎全被外江内河及众多湖泊包围着,村口有溪、田边有河、镇旁有渔人驾船而过。
明代隆庆《岳州府志》中写道:“其湘江在县(陆城)西北二里。”又载其湘江实为“大江(长江)与湘水的合称”,即为长江与湘水的汇合处。
童年时我最喜欢去水边散步玩耍,尤其是炎热的夏天,老旧的风扇吹不散暑气,但水边可以。
梅雨季的老街总是湿漉漉的,我常常坐在街角某户人家的台阶上,看着翘角飞檐落下的雨滴发呆。偶有几位撑着油纸伞的鲜衣姑娘路过,便仿佛融进了一幅绝美的水墨画卷里,让我久久无法回神。长大我才懂,那大概是《雨巷》的真实写照。
长大后的我很讨厌停电,但童年时却正相反。因为陆城的山水让人怎么也看不够,停电时,所有人才会出院子离了屋子,街头巷尾传来嬉笑喧嚣声,给沉静的陆城平添了人间烟火气。
我总会站在长江之滨,站在临湘矶头,眺望山环水绕,眺望西湖碧莲。也总会在夜幕降临时听嘉祐晚钟,在夜色正浓时在湖畔荡舟。那些烦恼、不开心的事,都会被清凉的水冲刷而去。
陆城的老街,是我童年时每个夏天都要逛的地方。哪怕在停电后黑沉沉的夜,也不能让我产生一点害怕躲避的情绪。因为我知道,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承载着王朝的印记。
曾经的陆城也有属于自己的八景:教广春水、鱼梁晴霭、马鞍落照、嘉祐晚钟、西湖莲芳、莼湖夜月、杨陵晚渡、儒矶渔唱。
唐代李白游览至此处访友,于《至鸭栏登白马矶访裴侍御》中写道:“侧叠万古石,横为白马矶。乱流若电转,举棹扬珠辉。”
洞庭奇才吴獬曾写下《创建临湘矶头记》一文,赞扬徐君设救生船之善举,颂扬徐明府不辞辛劳为公益事业乐于奉献的精神。
经过千年风霜沉淀,陆城的宋砖明瓦依然留存着风流与根脉。
我在这里听过不远处庄王擂鼓、岳飞洗马的故事,在破旧的古民宅和那一段残存的明城墙下想象过刘璈巡台、尚书回归故里的场景。借陆逊将军姓名冠称的陆逊街上白日里喧嚣不停,车流人涌,音响和鸣,夜里却家家闭户安安静静。
童年时,并不懂太多鼓角铮鸣里的深意,但那些停电后的夏夜,我靠着这些随处可及、引人入胜的人文故事入睡,也在陆城人民好德崇善、勤劳朴实的优良美德里被浸染。
长大后我才知道,家乡的每一抔土,都承载着不尽力量。
童年时,我总喜欢叫上几个玩得来的小伙伴,逛遍陆城的每一个角落。每每回忆起来,便不住地感叹,陆城真是一个好地方。
诱人的“莼湖小吃”“老城味道”,隔着一条街都能闻到飘香的“陆城三鲜”。
曾经的陆城,在每一个漆黑的夏夜给我抚慰,治愈我幼小的心灵,如今的陆城,在我回首就能看见的地方,给我留了一条看得见的退路。
人生那么远,那么艰辛,每每遭遇的挫折都能让人泄气去。但是陆城始终停留在那里,让我保留一份珍贵的记忆。
至今我还记得,那夜月光明亮,街道寂静,桥头河的水很清,依稀见得到河边垂柳的倒影。
陆城最好的景致,在青石板的街道,在迷蒙的细雨,在落魄的宅邸,在古老的传说,也在童年的记忆。
每次想起陆城,回到陆城,总能忘记外面的纷纷扰扰,忘记心中的疲惫,只剩童年记忆山水间的无尽眷恋。
陆城的山岭低矮逶迤,汇集着独特的湖光山色。陆城的人文丰富,繁衍生息里回荡着历史的刀光剑影。
我能生长在陆城,把童年的时光都留在这座“千年古镇”“历史重镇”“文化名镇”中,是最幸运的事。
如今的陆城正年轻,马鞍江边的风正盛,游览描摹,自会喜不自胜!
(作者:汤志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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