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末民初,今栾川北部、伊川南部大部为嵩县地域,境内高山连绵,河流纵横,土地瘠薄,自然灾害频发,民不聊生,加之民风彪悍、社会动荡,土匪刀客屡见不鲜。由于地形复杂,杀人抢劫时常发生,一些农民虽不上山入伙,却都是“散匪”,平日里荷锄下田种庄稼;有事了,执枪弄棒,啸聚一处,明火执仗地打劫,如《水浒传》中的晁盖、吴用打劫生辰纲一般。蹚将是土匪对自己的称谓,所谓“蹚”指蹚水过河,也就是摸着石头过河,混一日是一日的意思。土匪自己封自己为蹚将,老百姓称其为“杆”,闹土匪就是“起杆”,土匪老大就是“大架杆”,二头目就是“二架杆”,嵩县最富有特色的蹚将有:
一、中州大侠王天纵王天纵(1879~1920),又名王天从、王天同,嵩县鸣皋镇(今伊川)人,北洋时期中将,官拜京师军警督察处副处长。王出身贫寒,自幼喜舞枪弄棒,鸣皋镇武举人孟标,官至御前侍卫、山东游击,其侄子绰号孟老七,回乡结交习武同好,王就成了他的朋友。孟老七家有枪弹,王勤于练习,不久练得一手好枪法,百步穿杨,弹不虚发,人称其为神炮王天纵。光绪二十四年(1898),孟老七因琐事被官府捉拿,王一帮人营救,打死清兵多人,掩护孟老七逃走。王无法容身,遂带百余人上了西岩山起杆,后到杨山为匪。
王天纵是豫西刀客的开山鼻祖,被誉为祖师爷。上杨山为匪后,约束部下不绑票、不抢劫,专劫掠官府,把杨山周围的地区进行了功能划分:第一层以杨山为中心,30里以内为绝对保护区,不准在此派粮派款,只收缴柴草和山菜,主要任务是替山寨当耳目;30里以外60里以内为半保护区,由地主富户供给粮食,不向庄稼人索取,违规者杀;60里以外为公道区,下“飞叶子”向乡中大户、镇内富商要钱要布,限时送到指定地点,否则采取各种手段加以制裁;在山区以外更远的地方,如豫陕官道上,则派精悍人马劫夺官府公款和富商财物。
王天纵等人在杨山筑寨聚义反清,成为豫西地区反清基地,嵩县、卢氏、南召、鲁山、伊阳、洛阳、宜阳、洛宁、陕县、襄县、郏县等地,方圆百里绿林豪杰以杨山为旗杆,遥相呼应,沉重打击了清王朝的统治。王得到百姓拥戴,势力慢慢坐大,名声传遍豫西,被称为“中州大侠”,四方架杆们纷纷来投,后齐聚杨山,结成张治公、柴云升、憨玉琨等十大弟兄。王经常与剿匪的清兵打仗,洛阳、南阳巡防营的清兵都是他的老对手。后来做到南阳镇台的谢宝胜是王10多年的死对头。谢是徐州人,年轻时做过道士,人们叫他谢老道。
谢老道为官10多年,与王打了百余仗,从河南巡防营管带一直升到南阳镇台,始终未能奈何王天纵。一次清军会剿,谢带兵围了杨山,激战数日不下。王带部突围至德亭镇王莽寨中的韩王坟,谢紧追不放,围坟而战,谢连打20余枪,没有伤到王天纵,密林中,王大喊:谢老道你站起来!谢站起来后,王喊道:“老道,你的官做到这么大,全是因为我包举的,你要知恩报德,如再逼我,小心你的脑袋!”话音未落,砰的一枪,弹穿谢的风帽而过。王又说道:“留你一命,交个不死的朋友,如再不服,举起你的马鞭子。”谢果隐身举起马鞭,王从林中啪的一枪,把马鞭打成两截。谢惊吓之余,即领军而去,从此搜山、攻山也就敷衍了事,不再认真了。
王天纵虽然是占山为王的“草寇”,但他注重学习,更关注时局, 待在山寨中的王天纵,订阅了上海《申报》,邮寄到洛阳再转到山中。这份《申报》让他开了眼界,不仅知道了外边的形势,也了解到上海的繁华风貌。为了亲自了解外面的形势,1910年,王扮成候补道台前往上海,动身前,又让冉信甫伪造了官府公文,演练熟悉官场谈吐礼仪。准备妥当后,挑选了几个熟悉官场交际的人作为随从,由漯河乘京汉铁路火车到汉口,再由汉口转轮船到了上海,住在上海租界高等旅社中。在上海十里洋场,王天纵一住就是两个月,初则游览参观,借以见闻,继则交友。由于他气宇轩昂,举止中节,言辞得体和用钱大方,辗转认识了不少朋友,其中有官有商,有帮会中人,也有教育界和报馆中人,他都能应付自如,不露真相。有位同在一个旅社的湖南籍毛姓候补道台,与王天纵过从甚密,羡慕其富有和豪放,将其在学堂中上学的爱女毛奎英许配给了王天纵,并当即在旅社中完了婚。王天纵的新夫人姿容秀美,举止大方。
王天纵恐怕在上海逗留太久露出破绽,便带新夫人返回杨山。等到了杨山,王天纵才如实相告。年方18岁的新夫人也无可奈何,索性做起了压寨夫人,每天给王天纵读读报纸,教教写字。民国建立后,王到北京任职,应袁世凯妻妾邀请,毛奎英经常到袁府参加家庭宴会。王天纵游沪归来,既羡慕十里洋场中的物质文明,又恨横行其间的外国人为非作歹,由此萌发了民族革命思想,并开始和同盟会中河南籍革命人士有了联系。
1911年冬,张钫率秦陇复汉东征军出关中,进击中原,被赵倜毅军打了惨败。张钫在潼关进退两难之时,王天纵带领杨山绿林武装3000余人赶到,危难之时,挺身相助。张钫二打陕州不下退居潼关,王率部出商洛直取南阳。谢宝胜任南阳镇台,鄂军来攻南阳的消息传来,谢看不起鄂军,想顶一阵,一听王天纵入了荆紫关,哀叹一声自杀了事。
辛亥革命后,袁世凯做了大总统,王天纵有功升北京军警督察处副处长。张勋复辟,段祺瑞声讨,张勋在公馆里顽抗,王天纵带着自己的卫队,一声令下,扒开南河沿北围墙,揪着辫子兵的辫子往死里揍,打得张大辫子仓皇逃入荷兰公馆。张勋复辟失败后,王通过私信同乡田范九与孙中山取得联系,并到上海与孙中山见面,孙中山任命王为靖国豫军总司令。王派陶福荣、李魁元等赴南阳一带召集旧部。1918年9月,王到孙中山处,领到部分经费,即到四川组织靖国豫军,陶福荣、李魁元共召集五六千人,1919年夏,王将招募人员编为两个师,陶福荣、李魁元分别任师长。1920年春,王天纵率靖国豫军,准备出秦岭援陕,突因积劳成疾去世。
王天纵善于游击战术,一生作战不下百余次,从没有负过一次伤。绿林闯荡十几年,从没有入过任何帮会,也不相信神教。对部下管束极严,更能以身作则,不蓄私财,不吸鸦片,不嫖不赌,既在北京五年官场中,也未参与嫖赌场合,与人豪爽慷慨。不足的是,王性多疑,与任何人接触,均存戒备之心,匕首、手枪从不离身,迎客入室则退步相接,同时对客人察言观色;到他人家中做客,必先环视四周,然后就座。王的一生从独树叛逆之帜与清军对抗,到参加辛亥革命、厌弃军阀统治,走到孙中山旗帜下革命,并有所作为,在民国初年中原地区,当属凤毛麟角之人。(选自《嵩州通览》,中州古籍出版社出版,作者:周明海,待续)

周明海,出生于1959年8月,嵩县九皋镇人,河南大学历史系毕业,周敦颐公第三十三代孙,现任洛阳市伊尹文化研究会副会长、中原药谷孟诜文化研究会会长、嵩县历史文化研究会常务副会长,出版有《嵩州通览》《嵩州大观》《九皋山志》等多部志书,是《嵩县通史》《旧县镇志》《饭坡镇志》主编之一,主编的《南衙周氏志》荣获中华好家谱展评“最丰富内容特等奖”,曾为中共嵩县县委中心组集体学习授课,接受中央电视台采访,为万氏故居布展,编写的电视短剧《楼台直谏》被中共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制作并发表。本文选自《嵩州通览》,中州古籍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