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寺霞光映金陵

文/诸纪红

初至灵谷寺时，正值晨曦初露，一缕霞光洒在寺顶，悄然唤醒了这座历经千年岁月的金陵古寺。

灵谷寺位于江苏省南京市玄武区，曾是金陵佛教文化的中心。寺庙三面环山，清泉潺潺流淌，绘就金陵东郊一幅独特的画卷。

入眼画卷底色，当是青葱。初至灵谷寺，满眼皆是翠色。未进寺门，远远望去，周边山峦一片碧绿。走进寺内，更是翠色欲滴，曲径通幽处，松柏、银杏、翠竹皆生机勃勃，藤蔓、野草、苔藓更是郁郁葱葱，尽显无限生机。偶遇沿山涧而下的清泉，水流清澈见底，似能洗净心灵，穿梭于石缝之间，带起光影闪烁。不禁感叹，自然造化真是神奇的画师，几笔勾勒，便将平常景色描绘得如此翠绿盎然，独具韵味。

前行不久，在路旁一棵古树下，遇见一位摄影的老者。心中好奇，上前驻足观看。原以为镜头里会是一片翠绿，不想却只见几处灰暗色调，竟无一丝翠色。

不禁疑惑，冒昧问道：“这里到处都是绿色，您为什么拍灰暗的色调呢？”

老者微微一笑，却略带疑惑地说：“绿色？你看这寺庙的墙壁、地砖，不都是灰色的吗？这种古朴的古寺风貌很难得的。”

一语点醒梦中人。恍然大悟，初至时只看到满眼皆翠，这是大自然赋予灵谷寺的生命原色，可这座金陵古寺历经千年风雨，僧众日常修行的生活痕迹，那些古朴的灰暗、深灰、浅灰、青灰，早已成了古寺的本色。

冲老者笑了笑，在树下驻足许久，看着相机镜头不断调整，一片片深沉的灰如古老的记忆印在底片上，手指灵活按动快门。

沿着老者镜头里的灰，顺着石板小径缓缓前行，一头闯入灵谷寺的烟火人间。时光在此留下的印记，无一不呈灰色。脚下的石板路是青灰色的，古老的殿堂是斑驳的深灰色，摆在殿前售卖的佛珠等器物是浅灰色，庭院里静立着的石凳、水缸、香炉，都蒙着一层岁月的尘埃，尽显历经沧桑的青灰之色。一处殿檐下挂了几串黑色的佛珠，大约是为佛事活动准备的道具，圆润的珠子透出一种信仰的庄重。

跟随时光的脚步继续前行，灵谷寺的灰愈发浓重起来。佛堂里，经案上的香灰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飘散，片刻便弥漫出一种古朴的气息。香灰是灰白色的，殿堂是深灰色的，烟雾缭绕的，是古寺的人间烟火。买了一炷香，把灵谷寺的地道本色拥入怀中。抬头付钱时，赫然发现，卖香的僧人的脸也是青灰色的。那是一种被信仰和岁月洗礼过的颜色，饱含生命的宁静。他们都是虔诚的修行者，都深深爱着这片灰色的寺庙。

各种深浅的灰，被岁月的刻刀镌进灵谷寺的骨子里，遍布古寺的殿堂、庭院、器物、信仰，以及人。不禁感动，原来，这才是这座千年古寺原始的生活底色。

行至前方一处院落，在一片凝重的灰色中，几个鲜红的大字——灵谷寺纪念馆映入眼帘。

移步馆内，踏入红色的海洋。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灵谷寺的历史变迁，高僧大德的传奇故事，都在眼前一一展现。目光不觉被墙上灵谷寺高僧的画像吸引。他们大多身着袈裟，目光深邃，神情庄重。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智慧和慈悲，看到了坚定和虔诚。高僧，他们不是某个人，而是一群人，是这片厚重的土地滋养出的无数睿智虔诚的修行者共同的名字。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在一块展板前驻足，刚刚听过的故事仍久久回荡在耳畔，不觉湿了眼眶，几行鲜红庄重的字似乎在眼前跳跃起来，像熊熊燃烧的火焰，像一颗颗火热炽烈的红心。

灵谷寺应该是红色的，心中蓦地生出此念。

走出展馆，日光愈盛，不禁抬头望去，方才的一缕霞光已悄然晕开，像一朵朵开在天际的彩云，绚丽多姿。想起方才走过的钟楼、鼓楼、大雄宝殿，愈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灵谷寺是红色的，这里处处都曾播下红色的种子。

忽而，隐约听到有钟声传来：“当——当——当——”我们循着钟声一路向前，远远望见一座古朴的佛殿前，一位老僧正边敲木鱼边低声吟诵经文。他的声音并不洪亮，却充满力量，像是红色的旗帜在风中飘扬。

待到近前，已是一段经文念毕，老僧开始向围观者讲古，说的就是我们方才已听过的故事：灵谷寺高僧用智慧和慈悲在世间弘扬佛法，度化众生……大家都深深沉浸于老僧的讲述中，似乎眼前就是红色的佛光、红色的人、红色的心、红色的精神。

听完故事，踏上归途，身后又传来悠扬深沉的钟声：“当——当——当——”是老僧旁边的一个小僧在敲钟。他大约是被老僧的故事和经文感动了，情难自禁。钟声间隙，不时夹杂着虔诚的掌声。而我们，已经快要走出这座金陵古寺。

眼里湿润润的，不禁抬头望向天空，这才恍然发觉，灵谷寺的上空，满天霞光正艳，晨曦初露时的那一缕霞光早已化作满天绚烂的彤霞，映得整个天穹如火如荼，璀璨斑斓。不觉间，整个古寺都披上一层淡红色的霞霭，绿树笼着红光，灰石映着红辉，连自己与同伴脸上都被霞光映红了。

原来，灵谷寺终究还是红色的。这是多少高僧大德的智慧和慈悲染就的颜色，哪怕那抹红初时再淡再薄，终能以星星之火而成燎原之势，以智慧慈悲和信仰大义挺起灵谷寺人的脊梁。恍惚间，仿佛看到智慧慈悲的高僧正从霞光中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