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深处有仙境
欧阳文权
多年来,作为土生土长的农村人,一直对家乡北部约十多里地的嵩山当阳山充满了神秘感,却由于种种原因无法近距离靠近它,心中总是不免有一种缺憾,挥之不去。
初夏时节,已经参加工作多年的我,终于有了闲暇时间,便和家人一起,从登封市区出发,开着小电车,行驶30多公里,来到嵩山当阳山西侧的晋爻村。晋爻村是一个行政村,由乔家沟、李家沟、眼干河、草帽沟等多个小自然村组成,单听这些村的名字,就知道这是一个十足的典型山村。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光,如同一卷泛黄的旧胶片,缓缓展开。那时,我在君召初中求学,正值物质匮乏、生产条件滞后的年代。校园里,来自晋爻村的同学,于我而言,是神秘而特殊的存在。听闻他们来自大山深处,交通不便,粮食产量极低,使得他们比其他农村孩子,要承受更多生活的艰辛。

彼时的我,同样会被饿得饥肠辘辘,头蒙眼花,但我对晋爻村同学所经历的困苦,终究只是停留在想象层面。有时候,我会不经意间想象着他们翻山越岭来上学的模样,想象着他们背着破旧的书包走出大山的情景。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四十余载的光阴转瞬即逝,曾经在教室里打闹嬉戏、满脸稚气的初中同学,如今都已被岁月的刻刀无情雕琢。额头的一道道皱纹里,诉说着陈年流光的往事。
四十多年后的今天,我终于有机会去探寻那片在记忆中萦绕多年的神秘土地,去揭开晋爻村的面纱,也算是圆了心中一桩长久以来的心愿。
在老同学家中短暂寒暄后,我们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前行。车子在狭窄的山路上七拐八拐,时而爬上陡峭的山坡,时而驶入低洼的山谷。透过车窗,山峦连绵起伏,层层叠叠,满眼苍翠,清新的山风裹挟着草木的芬芳扑面而来。历经一番颠簸,我们终于抵达一处山沟顶端。

站在高处极目远眺,一幅令人惊艳的画面跃入眼帘。深深的山沟之中,竟镶嵌着一汪清澈的小水库,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水面波光粼粼,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细碎的金光,微风拂过,荡起层层涟漪,为这静谧的大山增添了几分灵动与生机。
水库周边,不少人或坐或躺,惬意地享受着大自然的清凉馈赠。还有人搞起了野炊,阵阵香味随风飘散,欢声笑语回荡在山谷间。眼前的这番景象,悠然闲适,充满了生活的情趣,让我不禁想起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记》:“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老同学看着我惊讶的神情,微笑着解释道:“这些大多是从城里来的人,平日里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忙碌奔波,一到闲暇时间,就喜欢跑到这山里来,享受大自然的宁静与美好,放松放松身心。” 听着老同学的话,看着眼前的热闹场景,我心中感慨万千。曾经以为贫困落后的大山深处,如今竟成了城里人向往的休闲胜地,时代的变迁,真是让人始料未及。
沿着蜿蜒的小路,走了约20分钟后,终于来到大山腹地,老同学指着几乎是成直立的山体说:“我原来的老家就在这里,我现在的家是后来移民搬迁后才搬下去的。相对之前的地理条件,要好得太多了。”
此时此刻,我不免疑惑地说:“我以为你现在住的地方,就一直是你的家哩。”

从老同学的口中得知,他原来的来家叫乔家沟,是挂在半山腰的小村庄。由于自然条件恶劣,庄稼地全都是零零散散的小片地,全靠人扛肩挑,加上到处都是乱石岗,比其他地方的粮食产量低了很多,又没有其他经济收入,许多女孩当然不愿意嫁到这里,村里打光棍的男子当然很多了。由于常年吃苦受累,没有比较好的医疗条件,他的父辈、爷辈大多50多岁就离开了人世。移民搬迁后,终于有了很大改善。
“想吃山韭菜,一命不回来。” 老同学的话语裹挟着山风,带着岁月的沧桑。他回忆起儿时,贫瘠的土地难以维持生计,为换些微薄收入,村民们冒险攀爬陡峭山坡采挖山韭菜。那些近乎垂直的崖壁上,每一次俯身都是与死神的博弈,有人失足跌落深渊,有人被嶙峋山石撞得头破血流,许多鲜活生命永远定格在了莽莽青山间。

如今,与这位老同学同龄的不少村民们头上,那一道道或深或浅或大或小的疤痕,成了那段艰难岁月最刻骨铭心的印记。而他的爷爷和父亲,也早早地将生命留在了这片熟悉又危险的半山腰,化作了大山的一部分。
谈及当下,老同学黝黑的脸上绽放出憨厚的笑容,眼中满是幸福的光彩:“国家政策好啊!实施移民搬迁后,我们彻底告别了苦日子。现在衣食无忧,再也不用为温饱发愁,日子越过越有盼头!” 这份从心底溢出的满足,正是时代变迁最温暖的注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