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蝉鸣撞碎在教室玻璃上时,苏棠第三次在后排看见那个陌生的身影。他倚着门框,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目光穿过满堂学生,与她手中的诗集撞个正着。
"这位同学,可否借我看看?"他忽然走进来,声音清朗如溪边青石。当他翻开书页,苏棠瞥见扉页上的"吴君"二字,墨痕未干的笔迹里藏着某种熟悉的震颤。
后来才知道,吴君是新来的国文老师。他的课堂总飘着栀子香,会把《诗经》讲成星河滚烫的故事,在黑板写下"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时,粉笔灰簌簌落在他发间,像撒了一把月光。
那年6月12日,暴雨困住了放学的人群。苏棠躲在图书馆屋檐下,看见吴君撑着伞逆着人流走来。"去看秘密基地吗?"他眼中含着笑意,带她穿过满墙爬山虎的回廊,推开生锈的铁门。
阁楼里堆满泛黄的线装书,窗台上摆着青瓷瓶,插着半开的白荷。吴君从书堆里抽出本手抄诗集,扉页画着简笔的她,扎着马尾低头看书。"这是我写了三年的情书。"他摩挲着纸页,"从你高一第一次走进我监考的考场开始。"
此后每个6月12日,他们都会在阁楼读诗。吴君教她研磨写瘦金体,说字要像雪落在宣纸上般干净;她为他泡新采的雨前龙井,看热气氤氲他清俊的眉眼。直到某个梅雨季,阁楼突然被贴上拆迁公告。
分别那日,吴君塞给她枚银杏书签,背面刻着"来年夏至,再会"。可当苏棠在次年6月12日重返旧址,只剩满地碎砖与风中翻飞的粉笔灰。她蹲下身,发现砖缝里钻出株嫩绿的银杏苗,叶片上凝结的水珠,折射出无数个他在讲台上微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