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球化与数字化的浪潮中，独角兽企业凭借颠覆性技术与商业模式创新引领新经济发展方向，是发展新质生产力的重要力量，是衡量一个国家或地区创新活力和竞争力的重要指标。2024年7月，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提出“要有力有效支持发展瞪羚企业、独角兽企业”，引发社会各界对独角兽企业的新一轮关注。当前，有必要深入探索独角兽企业涌现机理，优化相关支持政策，让我国涌现更多独角兽企业，回答好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我们的独角兽企业新增数下降的主因是什么？”这一重大现实问题。
独角兽企业缘何难觅
当前，新增独角兽企业数量下降的现象与全球经济波动、资金流动性以及新兴市场发展态势密切相关，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所致。
第一，宏观经济波动。全球经济环境的不确定性增加，特别是地缘政治冲突、贸易摩擦频繁发生，对中国企业的国际化发展造成了一定影响。这些外部冲击导致市场信心波动，投资者对风险资产的偏好降低，从而影响了独角兽企业的融资环境。
第二，技术发展与市场变化。数据作为数字时代的重要生产要素，是独角兽企业高速成长所需的关键资源。但现实中存在大量“数据孤岛”，使得企业获取和利用数据的方式受限，增加了高科技创新型企业创业的难度。同时，中国独角兽企业正逐渐从商业模式驱动的消费赛道，转向诸如人工智能、高端芯片、新能源等由颠覆性技术驱动的硬核科技赛道。这是市场自我调节和创新驱动发展的自然选择，也是政策引导和投资偏好变化的结果。随着初期商业模式创新带来的快速发展逐渐退潮，而新领域创业门槛较高，新生独角兽企业也就更加难寻。
第三，政策与监管的调整。在新产业、新业态的发展过程中，监管政策也在不断调整。政策调整可能给企业带来合规风险，在短期内影响企业的运营模式和市场策略。为避免不确定性，风险厌恶型资本对于有风险领域的投入减少，进而影响初创企业成长速度和市场估值。
第四，资本市场变化。资本市场变动会影响资金成本，进而影响风险投资的活跃度。随着资本市场对独角兽企业估值的理性回归，投资者从追求高风险高回报转向更加注重稳健性和回报率，从而影响对初创企业的投资力度。以上原因相互交织，引发企业家与资本市场的经济预期变化，造成了当前独角兽企业数量的减少。
独角兽企业的涌现机理
独角兽企业的涌现并非偶然，而是一系列关键因素共同作用带来的复杂现象。比较研究全球独角兽企业的集聚现象可以发现，这些企业集聚的城市往往具有良好数字创业生态系统（DEE）。DEE作为数字经济中最具活力的建设单元，不仅是数字创业基础设施和制度的提供者和保障者，而且是培育和壮大创业精神的支持者。在组织价值创造方式逐渐从价值链转向数字生态系统的数字时代，DEE已成为解释独角兽企业涌现等高质量创业绩效差异的关键。但DEE并非天然存在，其构建不是一个基于因果的“发现的过程”，而是一个基于效果的“塑造的过程”。这意味着，DEE的构建路径并不单一，而是存在异质性与多样性。换言之，独角兽企业的涌现存在“多重并发”和“殊途同归”的等效路径。
此外，独角兽企业涌现存在五种典型机理，即五种不同的生态组态。一是创新驱动型，以美国硅谷为代表，高端人才推动颠覆性技术研发，吸引风险资本投资，形成强大的创新能力和市场竞争力。二是市场机会型，以中国杭州（电子商务）为代表，深入理解用户需求，快速迭代产品，敏捷调整商业模式，以适应市场变化，实现快速增长。三是资本赋能型，以中国北京为代表，政府政策提供优惠环境，风险投资和资本市场为企业提供资金支持，孵化器提供资源和指导，共同支持企业成长。四是共生创新型，以中国上海、广州为代表，参与主体多元，各主体之间能力互补、资源共享，鼓励创新、包忍失败的文化氛围浓厚。五是政策引导创新型，以韩国首尔、中国深圳为代表，政府的政策和规划为创新提供方向和支持，激励企业进行研发和技术创新。每一种涌现机理都是多种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这些因素在特定区域和行业背景下形成了独特的DEE，为独角兽企业的诞生和成长提供肥沃的土壤与动力。
让更多独角兽企业腾飞
要让我国涌现更多独角兽企业，需要多方努力、多措并举。一是推动有为政府和有效市场更好融合。首先，建立起与独角兽企业成长相适应的政策体系，保持政策调控的连续性和一致性以保持市场预期稳定。其次，加强顶层设计，做好相关产业发展规划。出台有针对性的支持政策，定期评估政策效果，建立企业反馈机制，确保政策与需要相适应。再次，持续优化营商环境。适当放宽市场准入限制，鼓励跨界合作，加速创新转化过程，开拓新的市场和增长机会。最后，要积极营造创新创业氛围，尊重与激励企业家，保护创新收益，建立保障体系以鼓励创新。
二是深化金融体制改革，优化独角兽企业融资体系。基于收益共享与风险共担原则，构建多层次融资体系，发展多元化、混合制融资模式。针对重大产业布局和未来新兴市场，发挥科创类政府投资基金和国资母基金的引导作用，整合各类基金资源进入创投市场。壮大耐心资本，为独角兽企业提供全链条、全生命周期金融服务。在风险可控前提下鼓励金融创新，通过建立创新型企业股权交易平台、建立健全基金投资激励容错机制、创新信贷产品和服务等方式，为独角兽企业提供定制化融资解决方案。
三是构建开放共生的数字创业生态系统。构建高产出DEE是促进独角兽企业涌现的关键途径。在建设DEE的过程中，应当打破认为存在单一“最优路径”的思维定式。各区域应立足自身资源与要素禀赋，比照典型DEE组态的涌现机理，明确现有瓶颈、优化政策资源配置，因地制宜推进DEE建设。聚焦高产出DEE所需要关键要素组合，突出发展重点，而非兼顾所有的影响因素。与此同时，促进政府、市场、社会各DEE要素的匹配联动，在不确定中把握确定方向，打好优化DEE的“组合拳”。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共同富裕背景下乡村创业高质量发展的模式与推进机制研究”（22BGL021）阶段性成果）
（作者系浙大城市学院商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