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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承平:我的猴山【第七届“铁荷杯”文学大赛征文】
新文学青年
2024-11-17 22:37:10


1351     主        编:安建功

执行主编:李天赐

第七届“铁荷杯”文学大赛征文

三山六芦洲,九乡十八里,五十三村半,九十九条沟,说的就是我的家乡,鱼米之乡,南京中华门外第一大圩——周岗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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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山,山西山、猴山、暗山,我最熟悉的是离我家最近的猴山。

大连蛇岛上满岛是蛇,猴山上应该也是满山是猴吧。想多了,山上并无一只猴,为什么叫猴山,谁第一个叫它猴山,我不知道。有人说它形似猴山,一只卧猴,恕我"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不敢妄言。苏轼写《石钟山记》时,考察石钟山命名的原因,"盖叹郦远之简,而笑李渤之陋也",信誓旦旦,"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可乎?",他和儿子苏迈确实目见耳闻了。半夜乘舟至绝壁之下,闻"噌吰""窾坎镗鞳"之声,以为寻得石钟山命名的原因,结果后人认为他的观点也是错误的,石钟山之所以叫石钟山,形似耳。

猴山也许就是形似吧,形似大圣压于五指山下,我们也来黑化一下悟空,悟空想来也不会生气,反正是猴山。猴山海拔只有26米,东北高,西南低,沿西南往上走,好似上个缓慢的斜坡,并不费力,东北虽陡,从东北往上冲,好像也不是难事。要有无人机航拍一下就好了,看看是不是一只卧猴,倘若是,我猜猴头肯定在北面,北首望长安,等唐僧救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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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猴山最初的认识,是我们生产队的北圩里的田地在猴山的西北面,生产队长哨声过后,会在村里喊,谁谁谁去北圩里干什么活。北圩离我们生产队有三四里路远,双抢季节里,生产队为节省时间,中午往往借西面山脚下老仲友家烧大锅饭,集体开伙。我们那时小,也在生产队里混工分,一是帮忙踩打稻机脚,一是将扎好的稻草把拖到田埂上。

大锅饭好吃,大锅菜也好吃。菜通常是萝卜烧肉,黄芽菜烧肉,用脸盆装,用头号钵子装。生产队长一遍哨声,收工,开饭。哇塞,蜂拥而至,菜是囫囵吞枣,饭是到嘴到肚。不消一刻钟,基本结束战斗。有经验者授之,第一碗饭要浅,第二碗饭要多。浅,时间短,赶第二碗饭时,菜还有。多,时间长,捧第二碗饭来时,可能连菜汤都难以保证。能于菜中多吃上几块肥肉,那得开心好几天,哪像现在,肉多嫌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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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几个小伙伴穿梭大人之间,穿梭于几个盆钵之间,吃了一碗又一碗,肚子胀得西瓜一样圆。不能怪,有的人家青黄不接,已经借米借面,上顿难保下顿。现在新粮上来了,高兴吃,放开吃,半人高的蒸饭桶管饱吃。吃完饭,社员们散于猴山树林间,休息片刻,等生产队长哨声一响,再出工。我们几个小伙伴,胀多了,从猴山下来就躺在田埂上,爬也爬不起来了。大人们看着我们好笑,队长也骂,没撑死,做的这点事还够你们吃啊。

晚上收工的时候,我们来了劲,抄近路,一个冲锋,翻猴山而过。

这段记忆刻骨铭心,我的右脚上还有一块疤,那是当年踩打稻机时,一脚踩空了踏板,踏板就压到了脚面,压破了皮,压扁了筋骨,白白的,很是瘆人,疼得我呲牙咧嘴,差点昏过去。还好,咬咬牙,痛了几天也就过去了,而脚上留下了一个永久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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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家里缺柴烧的时候,跟母亲一起在猴山脚下的田埂坂地上,用锄头撅茅草根。母亲在前面撅,我在后面用棒槌槌,槌掉草根上的土,母亲一边撅,一边跟我说,累不累,累了,就歇歇。有的时候撅多了,父亲也会算着时间来接我们,挑草根担,父亲劲大,他可以抄近道从猴山穿越,换母亲只能从山旁绕路而行。那个清苦的年代,我总能感觉父母身上有股蓬勃向上的力量,什么困难都不是困难。

1979年我考上高中,秋季开学,我们来到猴山读高中,上半学期高一,下半学期改为初三,初中由两年改为三年从我们这一届开始,我们也是乡办高中最后一届,我们之后的学生就去湖熟片上高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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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岗中学就建在猴山的西南坡上,两三排大片墙彻的房子,操场还是师生们共同填平的,没有围墙,一条马路穿校而过,通往后山。一块长方形的铁吊于老师办公室旁的树下,铛,铛铛;铛,铛铛,脚步快点,上课了。铛,铛,铛;铛,铛,铛,下课了,放松点。铛铛铛,铛铛铛,上操了,急促响亮,催你跑快点。

猴山三年读书生活,还不太懂事,顽皮的时候就是逃课,逃到猴山的树林中,打牌,下棋,吹牛。老师逮到了,骂一顿,到了快毕业的时候,老师也懒得骂,说,要成人自成人。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

最快乐的是,有时我们在猴山上搞埋地雷、寻宝活动。用牛皮筋弯了两头的树枝以一根小木棍上劲,做成地雷,隐藏在路上,一旦触碰,啪啪地弹起一阵烟来,有点小刺激小激动。或将一张纸作藏宝图,上面写上宝贝的名称,团成一团,指定一片区域,藏于树上,藏于树根,藏于石缝,藏于草丛……各式各样的藏,藏宝者既希望他们找到,又希望他们找不到。寻宝者,寻到宝贝后,洋洋得意地讲述寻宝的艰辛、技巧。有一次,一位同学寻到的居然是舒婷的一首诗——《致橡树》,当时就疯传起来,我们一下子就记住开头几句“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其实我们那时是啥也不懂,就知道见面互相打趣说“我如果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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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乡镇企业如雨后春笋。猴山上有三家社办企业,皮毛厂、化工厂、金笔厂,皮毛厂可了不得,过年时,别说皮夹克,能混到一双皮毛手套也能炫耀炫耀。化工厂,我的三位同学被送到南京大学委培三年,回厂后,成了厂里的绝对技术骨干。金笔厂的几任厂长都是我们大队的人,了不起吧。猴山下还有一个建筑站的预制厂,制楼板。建筑站站长跟我父亲说,如果我考不上学校,打算送我出去委培,回来做个技术员。

小小的猴山一座学校三四个社办厂,在公社的份量不言而喻。厂长们谁不是高喉咙大嗓门的,谁走起路来不是昂首挺胸的。你能找个皮毛厂的姑娘,你能找个化工厂、金笔厂的小伙子,做老婆做老公,也是挺有脸的。社办厂工人,也是工人,那年代,工人与农民,那可是判若云泥,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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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山曾有过一座抗日英雄的墓,提起这位英雄,那是赫赫有名。邓仲铭,知道不?四十年代初,中共苏皖区党委书记,1943年,抗日遇敌情时,需紧急撤离,夜渡秦淮河,不幸落水牺牲,牺牲后先葬于龙都,后迁坟至周岗猴山,1958年又迁至雨花台烈士陵园。小时候,清明节扫墓,在猴山邓仲铭坟墓遗址旁听讲过邓仲铭烈士一生的英雄事迹。

站在猴山,朝东北望去。人工开挖的北干沟笔直地东西横穿周岗圩,连接了众多圩区大大小小的水系。北干沟最西头有一水闸,与秦淮河相接,涝,可外排,旱,可内放。你现在去看湖熟菊花展,沿北干沟两岸就是临时的重要停车场。

猴山虽不高,但在这圩区,已尽显气势。我在外地上班,回乡的时候,途径猴山,有时也会登上山顶,放眼整个圩区:春天,绿绿的麦苗,黄乎乎的油菜花;夏天,农人们敢叫日月换新天,金色的麦浪转眼间变成碧波中荡漾的嫩绿秧苗;秋天,沉甸甸的稻谷又将蓝天映得金黄,还有不远处的菊花园,万紫千红,恍如春天;冬天,人闲地静,大地就是大地本来的颜色,小麦的种子睡在田地里积蓄着力量。如今站在猴山,你又会有新的发现,这里一片果园,那里一个农庄,还有许多大棚,各色蔬菜,已分不清什么季节了,钓鱼场更是多了去,本是鱼米之乡,原本就有周岗渔场。周岗圩,南京中华门外第一大圩,沟塘密布,一马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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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毕业的时候,请李廷先先生在毕业纪念册上写两句话签名留念。李先生问我是哪儿人,我说南京江宁县。李先生说,噢,江宁的,江宁我去过,那儿是丘陵地带。可怜我,眼中只有周岗圩,一马平川的周岗圩,眼中只有猴山,高不过26米的猴山。(暗山本就是个土山,高一点的土坡岗,山西山也不大,怎么就成了丘陵地带。)工作后懂了,江宁也确实是个丘陵地带,江宁境内有大小山丘400多个,主要山峰有东北部的青龙山、黄龙山、汤山、孔山等,海拔约300米,是宁镇山脉主体;西南部的横山、云台山、天马山、莺子山等,海拔多在250米~350米,多系茅山余脉;中部的牛首山、方山等,海拔200米~243米。26米的猴山,你在哪里呀?

在我心中。

在我心中,猴山,你高大无比。

在我心中,邓仲铭烈士为保这片热土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曾在猴山安息过;在我心中,猴山是改革开放,乡镇企业兴起的顶峰;在我心中,猴山是为我们遮风挡雨度过那个艰难岁月的靠山;在我心中,猴山是我们”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读书场所,让我们知道“书到用时方恨少”的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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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猴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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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山,是生我养我的故土,我心中,您最重。

(2024.9.1)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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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承平,江苏南京人。笔名明海,取自汪曾祺的小说《受戒》,文学爱好者。先后出版过《女神﹒评注》《儒林外史﹒评注》《子夜﹒评注》《边城﹒评注》《三国演义﹒评注》等书;在《青春》《作文》《意林》《语文报》《南京日报》《语文天地》《新语文学习》《教育研究与评论》等报刊发表诗歌、散文或鉴赏文章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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