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挑战赛六期#
#2024年的最后100天#
#发现最美秋色#
高高的白杨树
文/海怡
1964年初秋,海怡考入山东齐河四中开始了初中生活。记忆中的母校,最美的是绿树成荫的校园环境,最让海怡忘不掉的是那一排排的白杨树。
它们像哨兵似的一排排站在教室和宿舍的周围,躯干苍劲挺拔,树的枝丫全都争先恐后地伸向高空,而每棵树干上都长了许多“大眼睛”,木木地傻傻地瞪人,从来不闭上。每天看我们坐在明亮的教室里听老师讲课,等我们结束一天的学习,像小鸟归巢一样唧唧喳喳地回宿舍睡眠,又像是恭候来宾的主人分列操场两端,摆出好客的阵容,神清气爽地看我们在操场打球做早操,上体育课。
春天来临,那一排排的白杨树经春雨滋润暖风慰抚,春意萌发,尽管春寒料峭,但那杨花便恣肆开放随风飘落,一簇簇,一串串,洋洋洒洒,眨眼间铺满了校园。海怡喜欢在春暖花开的日子里,看杨絮像雪花一样飘飞——校园里,阳光明媚,花儿吐艳,可空中却是“雪”花儿纷飞,海怡觉得那是春天里的一个奇迹。
每逢到了那个季节,海怡便会同女同学一起,在课余时间,走到教室外面,抬头仰望那絮儿纷飞的空中,那一片片的絮儿,像鹅毛,像雪花,更像从空中撒落的一朵朵小小的云。风中的杨花是那样的柔软,海怡会情不自禁地将它放在鼻子上闻闻,那杨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它们没有桃花的艳丽,有的只是平淡中的质朴,它使海怡感受到了春的气息。其他女同学也会欣喜地将落在地上的一团团花絮儿,用双手捧起,然后用嘴将它们轻轻吹起,有的同学嘴里还念叨着:“飞吧,飞过白杨树去看大海!飞吧,飞到森林去找美丽的白雪公主!”说的听的全都会咯咯、哈哈地大笑,于是那杨絮飘飞的校园上空和白杨树之间就会回荡着我们清纯的欢快的笑声。而那些调皮的男生,会把像毛毛虫一样的杨花放在胆小的女生的文具盒里或后衣领里。海怡敲此篇时,依稀听到当年校园里杨树下稚气地惊呼;似乎看到,当年同学们在白杨树间流转嬉戏的身影。
杨花过后,在春光的沐浴中,杨树发芽了,那嫩黄色的幼芽绽放枝头,轻盈如蝶,灵动如鸟。远远望去,白杨树像在寂静中等待着什么,空灵而又缥缈。在晨光中,操场上雄壮的口令声,教室里琅琅的读书声,萦绕在这充满希望与诗意的校园里,使具有生命力的校园更增添了青春的活力。
夏季,白杨树以翠绿的叶子覆盖校园,它使整个校园显得明亮而又鲜活。当炎热的阳光倾洒校园时,随处可呆的树荫,让海怡与同学们领略了“大树底下好乘凉”的惬意。每当夏日炎炎或大雨之后,白杨树底下会有蝉的幼虫出现,留下一地的小洞洞。蝉的幼虫俗名叫“借鸟鬼儿”,是岁月流年传下来的名字,海怡至今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它由蝉产卵于树枝,经风雨雷电树枝落地后埋入土中,然后在地下吸受大树的汁液而长大,多年以后,它会选择夏之初的早晨或傍晚、雨后,破土而出,行动缓慢,笨笨地爬向白杨树的树干,然后蜕壳成蝉,与那些飞来的鸟儿一起唱响于枝丫之间。那个季节,有绿叶的荫凉,多了绿叶的感染,那些蝉和鸟儿也有了神聊海哨的空间和抒情吟唱的兴致,它们巴结着白杨的叶子,也感激着那些叶子们——它们和白杨树的绿叶一起组合成了春夏两季的校园交响诗。
酷暑夏日,海怡喜欢在午休醒后,上课之前那短短的时间内,躺在宿舍的床上看窗外的白杨树,它们举着繁茂的绿叶,在微风中窃窃私语,海怡便想:这些挺拔的大树为啥叫“白杨树”?它们树干上为啥长了那么多眼睛?而且都是木木地傻傻地瞪着?这些问题在以后的岁月里还真有了答案。
记得一天下午,上完了自习课,海怡便约自己最要好的女友去街上买作业本。
那是一个雨天,两个花季少女挤在一把伞下,走在两旁站有两排白杨树的宽宽的路上。海怡看看雨中的白杨树,问身边的女友:“这树为啥叫白杨树?”女友说:“我还真知道。从前世界上是没有白杨树的,这其中有一个故事。”于是海怡便知道了白杨树名字的来历。
女友说,这故事是听她外婆讲的: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女孩叫白,她有一个大她两个月的表哥叫杨,两个人同住在一个山谷里山脚下的贫穷的小山村,从小一起玩耍长大,感情很好,约定永远在一起。
他们长到20岁的时候,杨决定离开家到大山外面的世界去看看,无奈,白是女孩,是不能远行的只好留了下来。
杨走上了弯弯曲曲的羊肠山路,回头高喊:“白妹,我一定会回来的。”
白双泪长流哽咽着挥手说:“杨哥,俺会一直等你。”杨一步三回头地爬上山顶,身影消失在山那边。白每天都到两个人常去的山顶等杨,一等就是十年,杨却一直没有音信。
天上的神仙被白感动,告诉白,杨不会再回来,他已经有了新生活。白不相信。神仙说:“如果你想看看现在的他,我可以帮你。但是你必须变成一棵树,才够高。”白答应了。于是,神仙把白变成了一棵树,她就站在每天等杨的山顶上,不停地向上挣扎,为了长高一点,为了穿越重重的高山,看到她心爱的男人——她长得又直又高,终于看到了心爱的他。他已经过上了富裕的生活,有了一个美丽的妻子,两个可爱的孩子,他过得很幸福。
白哭了,但是她不后悔,她拒绝了神仙让她变回人的好意,决定永远做一棵树。因为这样,她就不用再为杨担心,她可以一直看着他快乐,平安、幸福地生活。从此她就一直站在山顶上,越来越高,越来越直。后来,人们称她为“白杨树”。再后来世界上有了很多的白杨树,在河边,在山顶,也或许是在无人经过的小路旁,都有了它们的身影,每棵白杨树都在看护着她的爱人。
在那雨天里,在一把伞的遮掩下,海怡和女友都沉浸在那凄美的爱情故事里,女友抬头看看在雨的氤氲中挺立的白杨树,忽然问海怡:“你有白杨树吗?”海怡猛醒过来,用手拍打着女友说:“你别瞎说,你才有白杨树呢。”在那个年代,谈这样的话题是不合时宜的,也是犯纪律的。海怡在心里想:谁有白杨树谁就会幸福!
时光一天天流失,秋天不打招呼就径直闯入了天地之间,秋风萧瑟,绿叶在严厉的秋天的无情围困之中,耗尽了最后的液汁,枯了,黄了,挣扎在树梢上,就要落了。要不了几天,隔窗看树,就难于找到枝头的青春色,难于找到那绿衣灵物了。海怡看到树枝光秃秃的,满眼的残臂断指,那些白杨树的叶子们,全躺在了地上,校园里显得萧瑟而凄凉。
严寒的冬天,白杨树赤裸了身子迎着凌厉北风的抽打,散尽了春夏两季的风姿,光秃秃的站立在校园里,但那一根根粗壮的树干依旧能令我们感觉到它们存在的力量。一场场的大雪覆盖了校园,也给白杨树披上白色的外衣,校园映衬得更加美丽。偶有不怕冷的小鸟立于枝头上,唧唧喳喳地唱一阵子便倏地飞向灰暗的天空,留下一片沉寂。课余时间,同学们会欢快地在白杨树间跑着打雪仗,当要躲避雪球时,白杨树会用它坚实的身体来掩护我们。
就这样,我们在有着白杨树的齐河四中校园里度过了前两年的快乐祥和的初中生活。
1966年6月,那场“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学校停课闹革命,校园里一片混乱景象,造反组织遍布校园,大字报满天飞,批斗会一个接一个,一天就揪出几十个“牛鬼蛇神”。那些呕心沥血教育我们,传授科学知识于我们的老师们被剃了阴阳头,海怡因梳了长辫子被贴大字报,说是资产阶级小姐。老师们不再授课,而是随时接受批斗,遭受非人的精神折磨和重体力劳动的惩罚。那些造反派逼着音乐老师谱曲,语文老师填词,写成了“黑帮歌”,并勒令老师们排成队,唱着“我们是黑帮分子,我们是人民的敌人,罪恶累累无法记,重新改造做新人”在学校操场上,在那些白杨树“众目睽睽”之下行走,海怡看着那些老师,心酸极了,迷茫极了,但是却一下子明白了,白杨树为啥生了那么多只眼睛,而那些大大的眼睛又为啥终日地木然地瞪着。看着那些被折磨得苍老了许多的老师们,再抬头看树干上那些大大的眼睛,觉得都充满了忧郁和悲伤,尽管后来给老师们平了反,学校亦复课,但依然找不回来“文革”前那些在杨树下嬉戏的生活场景和欢乐的感受。
因为那场“文化大革命”,本来三年的初中生活变成了四年,海怡于1968年离开了母校和那些高高的白杨树。
再后来,听说齐河四中与三中合并了,当年的校园变成了一所矿井开发商的办公之地。但那些高高的白杨树与流逝的岁月一样,永远地渗透到了海怡的生命中,是它们见证了海怡的那段青春岁月,更见证了齐河四中的不寻常的历史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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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怡,本名李新。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散文学会会员。黄河论坛老人,曾担任多年超版。喜欢散文,小说的写作,多有文字见诸于报端杂志,文字以真情见长,数篇散文被选入《山东散文(1978--2008)》年卷。出版《灵台第几重》散文集、与别人合著出版《原野牧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