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新闻记者 花栀子

新房装修的拆改花费在1万元以上，整个小区拆改的栏杆竟然价值30多万，在郑州某个新交房的小区内，大象新闻记者了解到的建筑浪费让人惊讶。

在我国很多新交房小区的装修过程中都产生大量建筑垃圾。这些建筑垃圾以崭新的房屋栏杆、暖气片、混凝土墙体、水电管线等形式存在，它们是交房时的必备设施，却也是大部分业主眼里没法用的建筑废料，在装修时被拆掉随意丢弃，造成了环境污染和资源浪费。

记者查询发现，这些建筑配件是国家《民用建筑设计统一标准》、《住宅设计规范》规定中必须安装的，拆装配件的装修贯穿了商品房蓬勃发展的整个周期，而且在全国范围内普遍存在。那么，这种涉及财力、物力浪费的现象是怎么出现的呢？

装修花十万，拆改费用要占十分之一

“我担心它有问题。工程用的材料和咱自己家用的还是不一样的，产品的标准、型号都不一样。管子有5块钱一根的，有50块钱一根的，5块钱一根的就能满足规范，人家开发商为啥要给你用50块的？我光改水电就花了2万元。拆地暖花了1600元，新装地暖花了9000多元。”郑州的刘先生说。

位于郑州市红旗路的融创某小区，于2023年12月25日交房。2024农历春节后，小区内的业主们就陆续进入了装修期。今年9月初，大部分业主装修完毕，看着自己新装修的房子，业主们兴奋不已。但是说到装修中拆改的建筑墙体和栏杆，业主们却显得很无奈。

刘先生的装修总价是30多万元，但拆改就花了3万多元，他表示，自己装修的花费在小区里算是比较高的，他的邻居们装修大多花了10万元左右，但拆改费用也普遍都在一万五千元左右。

在郑州郑纺机某小区，业主孔先生也拆掉了自家卧室和阳台的栏杆：“我觉得开发商交房时装的栏杆和我们家的装修风格不符。”

2023年交房的泉舜上城是一座安置房和商品房混合的小区，安置房业主卓先生表示，他的房子单价是一万块左右，但也拆了栏杆，封了阳台，“封阳台后，能让视野面积显得大些。”

在北京，记者走访了四个小区，其中两个安装有栏杆。一个以毛坯形式交房，但栏杆质量有些差强人意，栏杆的一端能被业主轻易地用手拆下来。而另外一个以精装交房的小区，卧室门和卫生间的门都是复合门，观感略显粗糙。随同看房的物业则表示，“这些都是可以拆改的。”

记者在短视频平台上看到，2022年3月，北京丰台某小区交房，拆出来的建筑垃圾堆满了小区外的一条路，而这些建筑垃圾中，有的是混凝土墙体，还有大量开发商配套的木门。

同样的情形远到北方大连，南至海口，西至西安，东至江苏南京都有发生。大连一小区交房后，建筑垃圾成山，墙体、门、窗户都是拆改废料。而海口的冼先生家，由于装修拆出来的建筑垃圾无人清运，堆放在小区里面，遭到邻居投诉。西安一网友发视频称，2022年12月市内长安区东长安街凤鸣·溪园蕉村A社区内，由于拆出来的建筑垃圾没有及时清理，小区的业主出门只能在垃圾堆之间的壕沟中穿行。博主“南京游击队”2023年2月20日发布动态称，一套85平的房子，装修垃圾清运了3车，运输费就花了2400元……

记者采访过程中，还有路人感叹道：“有钱人才拆改房屋，没钱就不干这个了。”

低价楼盘拆改项目更多，曾有业主因未改入户门致家中被盗

记者走访发现，早些年交付的低价经适房小区，业主在装修时拆改项目相对现在的新建楼盘反而更多。

郑州的岳先生现在居住在长江路碧云路的盛世之都小区，是2015年交付的经济适用房小区，房屋当时单价3500块左右，房屋整体售价大概在28万元到38.5万元。小区以毛坯房交付，大部分业主因为拆改东西较多，装修费用很多在12万元上下，占到房价的近一半。岳先生告诉记者：“交房时的房屋配件，小区业主们基本都不满意。”

“我们房子当时配的窗户是白色塑钢推拉窗，这种窗户如果不拆改，后期使用时，轨道会存灰，难以打理，还可能导致窗户推不动，而且塑钢材质的推拉窗容易漏风，防寒保暖性也不太好。”岳先生表示，大多数业主觉得制开发商配的入户门造过于简单，安全性不好，也都进行了更换。

岳先生所在的楼栋业主全都更换了入户门，“当年装修时，全楼栋除了我家都换了入户门，但我觉得换门的花费有点儿多，就没舍得换，结果刚搬进去没多久，家里就发生了入室盗窃，其他邻居都没事儿。”家中被盗之后，岳先生立刻换掉了开发商配的入户门，他也很后悔当时自己没有和其他邻居一样更换入户门。

在走访过程中，记者发现大部分家庭装修时进行拆改的情况，大概是从2015年商品房的兴盛期一直持续到现在。那么这些被业主们拆改下来的建筑配件到底值多少钱呢？

被拆掉的建筑配件价值几何？某小区栏杆总价或达30多万

以刘先生所在的小区为例，该小区共有2千多户，楼盘以毛坯房交付。除了一栋7户的洋房外，记者向物业要来了小区其他所有楼栋带尺寸的户型图，并走访了不同户型的21位业主。

记者走访的21家业主全部拆了栏杆、封了阳台，还改了水电，有18家业主拆改了墙体，6家业主拆掉了推拉门，4家重新走了地暖，3家换了入户门。这些崭新的栏杆、推拉门、水管、电管、热力管线因为达不到业主的使用要求，统统被当做垃圾扔掉或卖给回收的小贩。

单是栏杆一项，该小区的开发商需要投入的金额就不小。记者在1688建材网上联系了几位厂商，其中一位厂商看过记者拍摄的小区栏杆照片后表示，他们厂子可以生产这种材质和规格的栏杆，报价为68元一米。按记者现有户型图的不完全统计，厂商核算一户的栏杆造价约为164元，以此推算，该小区所有业主家里的栏杆，市场价集中量采价格优惠过后大概是32.8万元。如果再带上其他拆改配件，数额还会更高。

在刘先生家小区门口，记者见到了四、五个专门做回收窗户、栏杆的小贩，其中一个小贩告诉记者，他专做新小区的拆改废料生意，刘先生的这个小区，他回收栏杆的价格大概是一户200-300元不等，还包上门拆栏杆，“郑州的新小区都有这种大量拆改的情况。”

在记者走访的过程中，碰到一位来自县城的业主，他说在十几年前，他们县城建商品房时，就是裸房交付，窗户、入户门都不安，留两个水电接口，这样也不用拆改费，直接新装业主喜欢的窗门、门、水电暖就可以，“倒还省钱了。”

业主对交房后的拆改感到浪费，一些开发商也对此感到无奈，刘先生所在小区的开发商告诉记者：“我们也不想配建，但是建筑规范上规定必须这么做。栏杆也好，门也好，装上那有啥用，咱收房之后业主都拆了。但栏杆在建筑设计上是有要求的，验收时也是有要求的。”而北京某小区的物业售房人员也表示：“如果不建栏杆的话，北京市建委不批售楼文件。”

交房为何一定要装栏杆？有明文规定

记者从一级注册建筑师钟荣洁处，得到了一份有条文解释的《民用建筑设计统一标准》（以下简称《标准》），《标准》显示：“居住建筑临空外窗的窗台距楼地面净高不得低于0.9m，否则应设置防护设施。防护设施的高度由地面起算不应低于0.9m；当凸窗的窗台高度低于或等于0.45m时，其防护高度从窗台面起算不应低于0.9m；当凸窗窗台高度高于0.45m时，其防护高度从窗台面起算不应低于0.5m。”

钟荣洁说，按照《标准》来看，住宅在设计时低于0.9米的窗户和低于0.45米的凸窗台都要安装栏杆。

而北京新纪元建筑工程设计有限公司资深暖通设备工程师陈璐表示，按照国家《住宅设计规范》（以下简称《规范》），“严寒和寒冷地区的住宅应设置采暖设施。”也就是说，寒冷地区交房时都应该配装暖气片。

而《规范》也显示：“住宅应设置照明供电系统。”所以，业主收房时的有现成的水电，也是按照《规范》来的。

专家：精装房或能解决装修拆改痛点

建筑拆改不仅造成了资源浪费和环境污染，还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大量建筑垃圾的产生给城市垃圾处理系统带来了巨大压力；同时，拆改过程中产生的噪音、粉尘等也对周边居民的生活造成一定影响。而且，频繁的拆改还可能对房屋结构造成损害，影响房屋的安全性和使用寿命。

在河南财经政法大学城市发展研究中心主任刘社教授看来，建筑拆改是房地产业发展中的落后现象，这个阶段以清水房为主流，不仅建筑拆改会给业主造成金钱、时间、精力上的花费，也会影响整个小区的居住品质。国家从2002年开始力推绿色建筑、全装修成品房交付，目的也是改变这种局面。但是目前只有个别地产大品牌的高品质楼盘可以达到这种“全装修”甚至“全家具”、“智能化”、“拎包入住”的交付效果。

在河南省政府的官网上，记者看到2019年6月5日，河南省住房城乡建设厅发布的《河南省成品住宅评价标准》当月起正式实施，这标志着河南省对成品住宅性能、居住品质的认定2019年就有了评价标准。

钟荣洁表示，国家推行精装修成品房已是房地产发展的大趋势。北京的一位房产中介员工也向记者透露：“从2020年起拿地的房地产公司，北京要求必须以精装房形式交付。”

“但从实际情况来看，成品房交付推进速度不及预期。”刘社认为，这有经济大环境和全球疫情的影响，但从长远来看，成品房交付是趋势。“经济低谷期，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期待会在下一轮经济周期释放，到时房屋建设质量和建筑水平也会快速迭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