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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二十年后 | 《花城》2024 · 5 · 中篇小说
花城
2024-10-09 16:33:05

《花城》2024年第5期

封面元素:桂花

导读:

爸爸死了,同父异母、陌生人般的兄妹开始对话,妹妹整理父亲的遗物后,将父亲的死讯通过电邮告知哥哥。兄妹俩因为陌生和距离而产生了可以畅所欲言的安全感,由此展开更深入的对话,带出五个主要人物,兄妹俩,爸爸、前妻,妹妹的妈妈。一桩俗世常见的出轨事件,随着爸爸死了而落幕。

小说从兄妹之间不同的视角叙事,刻画一个恣肆、自私、自由、旺盛的爸爸形象,拼贴、推理出爸爸的一生。

二十年后

从前

爸爸死了。同父异母,仅一面之缘的兄妹开始对话。本文由双方电子邮件整理而成。单数小节是妹妹所发内容,双数小节是哥哥所发内容。

1

妹妹

哥哥好,我是妹妹,不认识,也从未联系过你,抱歉通知:爸爸死了。别奇怪我这样叫你,我也知道字面的亲近感,并不恰如其分,没别的意思,只为方便两个陌生人交谈,彼此间称谓而已。

直接喊你全名,除姓以外,还和我重一字,像爸爸的恶作剧,感觉别扭,让人联想到照片里他年轻时的样子,也是我想象中你的模样。

爸爸抽屉里有你的名片,电话打不通。之前那封邮件,没收到回复,发出的时候,爸爸还活着,身体完全坏掉,头脑异常清晰,最后一段日子,他让我协助,擦拭人间痕迹。照片不多,没有你的。据妈妈说,以前在他钱包夹层里见过。插一句,爸爸曾调侃妈妈,称她为“那个女人”,我想应该是模仿你的口吻,妈妈几天没理他。

日记不少,但其中一本,几乎是空的,只留下几串数字,辨认出一条,我生日,省略中文的年、月、日。另外一串数字紧挨,猜是你生日,也是他银行卡密码。不知道别的学画人,是否也这样神神道道,我眼里那两行数字,看着看着变成了纠缠不清的麻花。

爸爸生前,说过类似血浓于水的话,虽没主语,但指代明显,所以才冒昧打搅,他希望能见你最后一面,好含笑九泉。你始终未露面,后来我想明白了,于你而言,他死亡的消息,无所谓好坏,只是武汉某个悬而未决的潮热夏日,待雨落下,呼吸更畅快。

墓地位置选得不好,偏低,太阳照射的角度,正好被前边树干遮住,修剪没用,除非锯掉,就这个,还是费好大劲儿才说服老头子的。一开始他连树葬都不肯,觉得划不来!妈妈急哭了,说不缺那个钱。

他老人家爱热闹,让把骨灰分几小堆,江汉路、国广、汉街、光谷、钟家村每处撒点儿。如果怕传出去,人家硌硬,就撒商圈卫生间里,抽水马桶一摁,万事大吉。我说,老爸你要想清楚,我只能去女洗手间。他听了愣了愣,没见特别排斥。

妈妈气笑了,坚决反对搁墙里。她拿着陵园宣传单让爸爸挑地方,越高越贵,最后挑的这个,算两人意见折中。现在看来也行,省得爬坡累,反正才产权二十年。

爸爸反复叮嘱我,到期不要再折腾,骨灰由管理方肥田也好,集中填埋也罢,无所谓,钱留给活人花。

我把自己定义为一名自由表达者,艺术上并不局限于作画。这一段忙着交设计图,刚腾出手收拾爸爸的东西,主要是书,各式各样几大柜子,没什么用,客观上起装饰功能,但太占地方,武汉房子不便宜,堆几平方米的书,购买总金额,难敌楼面地价,灵魂栖息处,比不得肉身。

从前没留意,书柜最上层的几本笔记,站凳子够着,其中一个夹了些画,小孩子涂鸦,算算落款日期,几十年前的东西,纸已发黏,你的吧?恕我直言,儿童的想象力、创造力,普遍被父母高估。废纸卖不了两个钱,但空点儿地方出来,等于赚几万块。

意外找到一块小石头。妈妈说,是爸爸在喜马拉雅山专为你捡的,等带回武汉,你又不要了。你当时六岁。

抱歉,抱歉,说了这么多。只想问一句,东西还要不要?我觉着,爸爸不在了,留个念想也好……

收件地址?

2

哥哥

东西已收到。

3

妹妹

喜马拉雅山的石头,仅从外观,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曾听爸爸聊起,世界上有十大危险机场,卢卡拉是其中之一。群山峻岭间,只落小飞机,进港还好,出山的时候,要开足马力。依山斜建的跑道不够长,几百米眨眼驶过,人随之往下一沉,再向空中攀爬,不能笔直,对面有山,机身侧飞,在雪峰中蛇行,风奇大,眼看要撞左崖,飞行员单手执舵,猛打方向,逼近右峰,轻打方向,在山间穿梭,若闲庭信步。飞机上十几位乘客,一声不吭,全程四五十分钟,头皮麻炸。开飞机的,眼珠躲墨镜背后,怡然正视前方,始终端着咖啡,一滴不洒。

爸爸没请夏尔巴向导,也不像别人结伴而行,他背着行囊,只身负重上山,沿途见好多寻人启事,不知道有多少生命,迷失在群山峻岭当中。

妈妈补充,头一日山里起风雪,航班取消,老爸第二天进去,错过了提前订的客栈。因为五月是珠峰登顶窗口期,世界各地的冒险者蜂拥而至,床位一个萝卜一个坑,住宿时间没办法更改,所以下飞机后,一分钟不敢耽误,疯狂赶路,抢往第二晚的歇脚地。山里信号不好,一直联系不上,妈妈整夜没睡,打国际长途询问,人没到客栈,武汉家人空着急,幸好次日一早,电话接报平安。

记得问过爸爸。他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一切都在可控范围以内。看过他当年的照片,他爬到四千多米就停了,在观景台喝着咖啡,从望远镜里,目送人家冒死攀登珠峰,也不知脑袋里想些什么。

据说那家大酒店,全世界海拔最高,看起来相当不错,不敢想怎么建的。我问爸爸很贵吧,他说是的,但自己住附近便宜客栈,过来喝咖啡、用望远镜而已。咖啡虽贵,也就二三十元人民币,还配了奶和糖。五湖四海的登山客,用蹩脚英文高谈阔论。

登顶几乎每年死人,有些是下来以后不行的。大本营海拔五千多米,他说睡觉会头疼,多年前在唐古拉山一个叫安多的地方投宿,海拔四千七百米,嘴唇乌黑……

侍者很礼貌,客人发呆的时候不来打扰。

不知不觉说了这么多,原本想着东西寄出便完事了,但昨天鬼门关,给爷爷、奶奶、爸爸烧完纸钱后翻老照片,有一张蛮好玩,白发苍苍的奶奶,给一个比她高半头的大男孩喂饭。从拍照时间推断,那人应该是你。我可从没有过这种待遇。听爷爷说,我们小时候,曾有一面之缘,你还摸过我的头。

4

哥哥

爷爷、奶奶……

可以讲讲他们最后的日子吗?

……

未完,阅读全文请购买纸刊

责任编辑:许泽红

从前

原名张浩。

七五生于武汉,长于武汉,现居武汉,将来大概率卒于武汉。

十八岁组乐队,二十岁向当地文学期刊投稿……尽仆。

二十二岁入职华润三九医药,共计在医药行业工作二十四年。

四十六岁发表长篇小说《晴川》,此后全职从事小说、电影剧本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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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编辑:李嘉平

图片:Pexels

视觉设计:邢晓涵

审核:杜小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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