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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俊生】(短篇小说)风雨七郎庙(三)
陈俊生
2024-09-18 09:15:34

(短篇小说)风雨七郎庙

文/陈俊生




此刻,潘仁美竟猛地冲了过来,抽出军刀,横在我的脖颈之上,而后朝着七郎吼道:“贼子,你就算有妖法又能如何!我杀不了你,但我能杀了你的父亲、兄长,还能杀了你的朋友!”

七郎此刻低下头,摇了摇,冲着我苦笑道:“焦兄,这不怪你,是我命中注定。”

紧接着,他转身对潘仁美说:“老贼,你居然在酒里下蒙汗药,实在无耻至极。你放了焦都头,我会告诉他能杀我的办法,否则,就算你真把他杀了,他也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我绝不会在意。我定会反手将你斩杀。”

刹那间,潘仁美脸色变得煞白,继而呆若木鸡,惊愕地望着七郎,或许他与我一样困惑,这个向来脾气火爆之人,脸上怎会浮现这般温和的笑容。

潘仁美扔下刀,仰天悲呼:“豹儿,我的儿啊,可恨为父无能,无法为你报仇!”

七郎双臂一振,挣脱了捆绑他的绳索,不顾众人的惊慌失措,将我拉至一旁,轻声道:“兄弟,我要走了,你得帮帮我。”

我点了点头说道:“你先走,我来断后。”

他说:“不行,我本是天界雷神,凡间的箭矢又怎能伤我?方才玉皇大帝让我归位,我起初并未答应,只因我还牵挂着令公,可玉帝让我张开耳朵听到了那最令我痛心的消息,我才明白自己对于这个世界已回天无力。所以要借你的手,送我去该去的地方。”

雨中的七郎赤裸着身躯屹立于天地之间,神色从容,语气平和。我本就觉得他是神,此时更是坚信不疑。

我说:“七郎,你是雷神,那为何不发雷神之怒?你真的只打算在这人间停留二十三年?”

七郎道:“我只因天界污浊,故而下凡,只想为百姓多做些好事,谁料人间更为黑暗腐败,需要比这大几百倍的雨才能洗净那卑劣的尘埃!一会儿,你用一块黑布蒙住我的双眼,我不忍看到撞死在李陵碑前的父亲,不忍看到四郎在番邦终日愁眉不展,不忍看到大宋风雨飘摇、动荡不安的江山,不忍看到流离失所、孤苦无依的百姓。你再用棉花沾水,塞住我的耳朵,我不愿听到奸佞小人得意张狂的狂笑,不愿听到五郎在五台山寂寞孤独地敲响晨钟暮鼓,也不愿听到士兵们流血牺牲的凄惨声响。什么都看不见了,什么都听不见了,心也就纯净了。”

我强忍着泪水,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说:“动手吧。”

我从靴子里拔出匕首,从紧身的黑衣上割下一块布,遮住了他的双眼,又从一块棉垫子里取出些许棉花,在水中浸湿,塞进他的两个耳孔。

他朝我点了点头,而后冲着潘仁美喝道:“老贼,现在可以送我上路了!”

此时,潘仁美睁大了惊恐的眼睛,声音颤抖地喊道:“放箭!”

我听到无数声闷响,夹杂着呼啸的风声,感觉每一支箭,都像是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风停了,雨也住了。于是抬起头,看到一轮暖红的夕阳正缓缓往山下落去。我知晓那是七郎的魂。

我站起身,走到七郎跟前,他已然周身满是箭支。我牵过他的乌锥马,把他平放在马上,默默离开营帐。

整个军营鸦雀无声,也无人阻拦我。我任由乌锥朝着荒郊慢慢踱步。

直至一条河流拦住了去路,马儿放慢了脚步,我把七郎轻轻放下,接着开始拔他身上的箭。

每拔一根,我的心就仿佛也被狠狠地刺了一箭,跟着痛一下。我数了数,一共中了一百零八箭。

随后,我用匕首挖了一个墓穴,把七郎埋葬了,削了块木板做碑,上面写着:“雷神杨七郎之墓”。

就在起身之时,我听到河里面有动静,转身看去,竟是乌锥把自己淹死在了并不深的河中。

我背着那一百零八支箭,沿着河堤,走了没多久,却忽然发现有个人仰卧在河边,我走近一瞧,竟然是昏迷的六郎。不远处还躺着我的同乡、浑身是血的侍卫队长孟良。

我明白这是七郎的心意,赶忙将六郎救醒。紧接着,孟良也苏醒过来。他俩认出我之后,告知我令公已然碰死在李陵碑上了,他俩拼尽了全力,这才杀出重围。

我说我知道。

他俩便问我如何得知,我说是七郎告诉我的,七郎乃神灵。

接着我把七郎之事详详细细道出,还给他俩看了从七郎身上拔下的箭。我们三人放声痛哭,立誓要为七郎和令公报仇雪恨。

最后,还是六郎足智多谋。他说道:“军营是去不得了,那狗日的潘仁美极其奸诈,他必定设好了陷阱,等着我们往里钻呢!”

六郎问我是否与他一同进京面圣,我说算了,你们去面圣为七郎报仇。我要四处走走,讲讲七郎的故事。

我们歇息了一晚,次日便就此分别。

我望着六郎背着那捆箭,与孟良一道,在我眼前逐渐消失,暗自道一声走好,伸出双指挖出了自己无足轻重的两只眼珠,边走边唱:

“大郎北国替主死,二郎拔箭把命丧。

三郎马踏如泥烂,四郎失落胡儿帐。

五郎至今无音信,李陵碑碰死老老将。

最悲当属杨七郎,一百八箭穿心脏。

杨门女将望穿眼,六郎何时洗冤枉。”

唱着唱着,瞎子的两只眼眶已然不知不觉落下两行浊泪。听得周围已是一片唏嘘感叹之声。

突然,从东南的角落传来一声冷哼,紧接着,一个身着便装之人站了起来,高声喝道:

“大胆焦赞,你终究还是现身了,你擅自离开军营已然犯下脱逃大罪,我们追捕你已有好些日子了,要不是前些天你在宝丰马街书会上到处传唱《杨家将》和《七郎归西》,我们还真不知你逃往何处了呢。”

“千算万算一疏失,没想到你会易容术,在马街居然没把你认出来。”

“你所说的故事虽感人,但作为朝廷军官,妄议朝廷,不与朝廷保持一致,已然惹下祸端。”

“哈哈哈哈!”

随着一阵大笑,瞎子摘掉了眼镜,并随即除去了孟良为他制作的面具,露出了本来面目。

周围人一看,一片惊呼:“焦赞!那是焦赞!以前在焦赞山做山大王的那个焦赞!”

顿时,随着一阵骚乱,人群欢呼起来,秩序变得一片混乱。

“一派胡言,”

身着便装的小子高声喝道,“我乃总监军王铣大人手下监军王贵,今奉元帅之令,捉拿逃犯,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这时,周围的群众一同涌了过来,把焦赞围在当中,非要差官给个说法。

王贵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告知大家,焦赞谣言惑众,所言不实。我朝只有潘美、杨业,从未听说过有潘仁美和杨继业。三个月前,潘杨大军与契丹一战的战场在陈家谷,而非两狼山。杨七郎也并非什么雷神,他和我们一样是凡胎肉体,一百单八箭之所以没射死他,那是因为行刑队都是他以前的老部下。其中缘由我就不多说了,大家都明白。不过,焦赞编小说,讲故事,确实有一套,说得我都快落泪了。但国有国法,违法必究。上命难违,在下只好得罪了。”

说罢,扭头向后扫了一眼,一声高喊:“还不给我拿下!”

顿时,从院墙外涌入了一队士兵,手持刀枪剑戟,将焦赞团团围住。

一声冷笑,焦赞瞬间从一旁的行李中抽出两把板斧。

官兵们亦刀枪并举,凶神恶煞地冲了上来。

“住手!”

突然,一声高喊,从西侧的一个座位上,站起了一位脸部蒙纱的妙龄女郎,右手高举一支令箭,大声说道:

“我乃天波府杨排凤,潘美公报私仇,陷害忠良,已被下入刑部大牢。六郎延昭和呼延将军已重返边关,执掌正副帅印。皇上已封焦赞为边关副将,杨元帅令焦赞半月内启程赶赴边关,共抗辽兵,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周围的人们顿时愣住了,片刻之后,紧接着一片欢呼:

“皇上英明”!

“杨家将威武”!

人们纷纷上前,向焦赞表示祝贺。

监军王贵愣了愣,看过排凤的令箭,带着一干随从,尴尬地退了出去,骑马回京复命!

焦赞双手抱拳,感激地对排凤说道:

“多谢姑娘前来解围,焦赞感激不尽,某即刻召集残部,奔赴三关。”

排凤退掉蒙在脸上的纱巾,透着一股飒爽英姿,对焦赞说道:

“谢倒不必,但大家既然在此处山上为七哥建庙祭祀,排凤自当前来祭奠。”

说罢,由贴身侍女递上马缰,焦赞在前面带路,一干人等,浩浩荡荡,走狼虎沟,上跑马岭,翻和杨坪,朝七郎庙驰去。

在前往七郎庙的路上,焦赞心中感慨万千。他想起与七郎曾经并肩作战的日子,想起七郎那英勇无畏的身姿,想起他们共同许下的保卫家国的誓言。而如今,七郎已去,但他的精神永远留在了焦赞的心中。

杨排凤骑在马上,目光坚定。她深知杨家将的使命,也明白此次为焦赞解围的意义。她要让正义得以伸张,让忠良之士不再蒙冤。

众人一路前行,风声在耳边呼啸,仿佛是七郎在天之灵的护佑。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却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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