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夫周礼选士,汉诏征贤①。隋开进士之科,唐启龙门之键②。童试初鸣于州县,笔扫千军;乡闱再战于省垣,名题虎榜③。至若礼闱九棘,烛尽三条④;殿试丹墀,策陈万言⑤。于是白衣换朱紫,寒士步青云。秀才拔贡,已腾庠序之光;举人进士,更待琼林之宴⑥。看玉阶唱名,谁夺魁星之彩?金殿赐酒,独领天子之颜!

昔者宋真宗御笔垂训:“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颜玉胜仙姝!”⑦此非虚言也!观夫负薪读书如朱买臣⑧,凿壁偷光有匡衡⑨。一朝奋翼,便作北溟之鲲⑩;十载潜鳞,终成点睛之龙⑪。棘闱九昼夜⑫,拼将心血染青简;禹门三级浪⑬,誓破苍波跃碧空。谁不慕“春风得意马蹄疾”?谁不念“一日看尽长安花”?此乃千年士魂所系,万姓青云之梯!

昔有范文正断齑画粥⑭,登第而忧乐天下,西夏闻姓止儿啼⑮;文天祥捧日丹陛⑯,殉国而汗照青史,惶恐滩头正气歌⑰。更见郭汾阳武举出身⑱,挽唐室于既倒;张江陵神童及第⑲,扶明堂于将倾⑳。至若王阳明龙场悟道㉑,心学光被东瀛;林则徐虎门销烟㉒,胆气震慑西海。是知科场取士,非止觅雕虫之客;玉尺量才,实为求定鼎之英!

然亦有抱玉荆山,屡困场屋:蒲留仙落第著聊斋㉓,鬼狐皆具人情;李时珍铩羽修本草㉔,草木尽藏天机㉕。吴敬梓耻逐功名㉖,铸儒林之宝鉴;徐霞客弃帖括㉗,踏山河以成经。故曰:龙门之外,别有沧海;金榜之下,岂无遗珠?但使怀瑾握瑜,磨杵岂畏路远㉘;若能守志笃行,抱一可为天下式㉙!

乱曰:
科举起兮耀人文,
跃龙门兮破九关!
书中玉兮化虹霓,
持书剑兮登峰巅。
云衢塞兮辟三径!㉚
炼心魂兮即金丹!
栋梁出兮安社稷,
径千条兮皆通贤。
注释:
1. 周礼选士:《周礼·地官》载“三年则大比,考其德行道艺,而兴贤者能者”。
2. 龙门之键:《唐摭言》记唐太宗见新进士缀行而出,喜曰“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
3. 虎榜:欧阳询书贞观八年进士榜,笔力遒劲如虎踞,后世称“龙虎榜”。
4. 礼闱九棘:《周礼·秋官》载“左九棘,卿大夫位焉”,唐代贡院以棘围考场。
5. 策陈万言:苏轼嘉祐二年殿试作《刑赏忠厚之至论》,全文凡1958字。
6. 琼林宴:《宋史·选举志》载太平兴国八年“赐新进士宴于琼林苑,遂为定制”。
7. 宋真宗训:真宗《劝学诗》载清代《解人颐全集》,明代《增广贤文》有异文。
8. 朱买臣负薪:《汉书·朱买臣传》“家贫,常刈薪樵,卖以给食,担束薪行且诵书”。
9. 匡衡凿壁:《西京杂记》卷二“匡衡勤学而无烛,邻舍有烛而不逮,衡乃穿壁引其光”。
10. 北溟之鲲:《庄子·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11. 点睛龙:《历代名画记》载张僧繇画龙点睛,“须臾雷电破壁,一龙乘云上天”。
12. 棘闱九昼夜:清制乡试三场,首场初九至十一,次场十二至十四,末场十五至十七。
13. 禹门三级浪:《太平广记》引《三秦记》“江海大鱼薄集龙门下,上者为龙”。
14. 断齑画粥:《五朝名臣言行录》载范仲淹“少与友人中氏读书长白山,日作粥一器,画为四块”。
15. 西夏止啼:《宋史·范仲淹传》“贼闻之,相戒曰:无以延州为意,今小范老子腹中自有数万甲兵!”
16. 文天祥捧日:《宋史·文天祥传》载其殿试对策“法天不息”,理宗亲擢为状元。
17. 惶恐滩:文天祥《过零丁洋》“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18. 郭汾阳:《新唐书·郭子仪传》“以武举异等补左卫长史”。
19. 张江陵:《明史·张居正传》“十五为诸生,巡抚顾璘奇其文曰:国器也”。
20. 明堂将倾:《万历野获编》评张居正改革“救时宰相,功在社稷”。
21. 龙场悟道:《王阳明年谱》“(正德三年)因念圣人处此更有何道?忽中夜大悟格物致知之旨”。
22. 虎门销烟:《林则徐奏稿》载道光十九年四月廿二起“将所获烟土二万余箱,在虎门海滩当众销毁”。
23. 蒲留仙:蒲松龄《聊斋自志》“集腋为裘,妄续幽冥之录;浮白载笔,仅成孤愤之书”。
24. 李时珍铩羽:《李时珍传》“三试于乡不售,读书十年不出户庭,博学无所弗窥”。
25. 草木天机:《本草纲目凡例》“虽命医书,实赅物理”。
26. 吴敬梓耻逐:《儒林外史》第一回“人生功名富贵是身外之物,但世人一见功名,便舍著性命去求他”。
27. 徐霞客弃帖括:《徐霞客墓志铭》“童时出就师塾,矢口即成诵,搦管即成章,而膝下孺慕依依”。
28. 磨杵路远:南宋·祝穆《方舆胜览》“世传李太白读书山中,未成弃去,过是溪,逢老媪方磨铁杵”。
29. 抱一式:《道德经》第二十二章“圣人抱一为天下式”。
30. 辟三径:东汉·赵岐《三辅决录》载蒋诩“舍中竹下开三径,唯求仲、羊仲从之游”。
乙巳五月十五于一瓢居

张华中,笔名古月、倩夫,号美髯公、两宛居士。斋号:听涛斋、一瓢居。1956年生于河南淮阳。主任编辑。现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周口师范学院特聘教授。曾任河南省书法家协会楷书委员会委员,周口市书法家协会副主席,周口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书法作品入选全国第七届书法篆刻作品展、全国兰亭书法展等,并有书法作品被北京人民大会堂和海峡两岸交流中心收藏。出版有诗集五种;书法理论集《一瓢居书话》、《一瓢居书举》;书法集《大道翰墨》、《百花诗书》、《百鸟诗书》、《百山诗书》、《百水诗书》、《百树诗书》、《弦歌大雅》;诗书文集《陈风大雅》等,其中《弦歌大雅》和《陈风大雅》被国家图书馆和周口市图书馆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