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善良

◎王芝

匆忙间,我终于在地铁门即将闭合的刹那，挤进了车厢。尽管车厢内并不拥挤，但座位已寥寥无几。我移至车厢的连接处，周围是几位埋头于手机的青年，以及一名闭目养神的轮椅男子。众人默契地为轮椅留出了较大的空间，只有一名小伙子与他相距较近。

地铁启动，随着轻微的晃动，我的身体也随之微倾。不经意间，我瞥见原本平稳的轮椅开始悄然滑动。我正欲出声，却见那名小伙子迅速伸出空闲的手，稳稳地抓住了轮椅的轮子。同时，他的脚也自然地抵住了轮椅的下方，形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支撑。整个动作，他做得既迅速又自然，仿佛早已习惯。

我钦佩地望着这个小伙子，他的脸上却毫无波澜，仿佛刚才的一切与他无关。十几分钟后，地铁停靠某站时，轮椅上的男子缓缓睁开眼，转动轮椅离去。车厢内的人们不约而同地为他让出一条通道。我猜，他或许并不知道，在这短暂的旅途中，有一位小伙子以沉默的方式，安静地守护着他。

这种善良，令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它无须华丽的言辞和刻意的张扬，只需在他人需要时，默默地伸出援手。这种善良，如同春雨般悄然滋润万物，又如冬阳般温暖而不刺眼。

我回想起一则故事。每天傍晚，总有一位拾荒老人在一家饭店门口徘徊。他衣衫破旧，脸上刻满岁月的痕迹。饭店的伙计们见他，总会心生怜悯，想送去几个馒头，老人却总是羞涩地摆手拒绝。老板娘见状，当晚就在门口贴了一张告示:“收20个空塑料瓶，可换一碗面。”老人看到告示后，核桃般的褶皱里都漾着惊喜，返身提了20个收纳整齐的空塑料瓶过来，老板娘如约给了他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餐后，老板娘又递给他几个馒头，说是明天的定金。

伙计们不解，询问老板娘为何如此。老板娘微笑着说:“善良不仅仅是给予，更是尊重。我们给予他食物，更要尊重他的尊严。”

的确，真正的善良并非高高在上的施舍，而是平等而尊重的给予。作家梁晓声说过:“善良不是可以做给别人看的一件事，它是一件愉快并且自然而然的事。”相较于那些每行一善便大肆宣扬，唯恐他人不知自己的善举，我更倾向于认同真正的善良源自内心深处，出于纯粹的乐于助人的意愿。沉默的善良，才是生命中最本真的爱，才是最高级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