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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起浮山 刻度人生
新媒博览
2025-06-23 10:03:28
雾起浮山  刻度人生

我第一次看见浮山岭顶的雾,是在十三岁。那年春日,祖父把泛着桐油光的高胡塞进我怀里,晨雾恰似未熨平的棉絮,裹挟着荔花的甜香,从山顶倾泻而下。祖父指向山顶,说:"爬到顶,能看见冼夫人的铜铃挂在哪片云里。"我只当是老人的玩笑,懵懂地摇头,不懂"顶端"隐喻着什么,只觉那雾,那山,那话,都似一场未解之谜。

一、断裂的琴弦
二十岁那年,我背着琴箱离开茂名,怀揣着对音乐的热忱奔赴广州。在地铁站,我瞥见"顶端音乐奖"的海报,刹那间,浮山岭的雾与舞台的灯光在脑海里交织重叠。我在录音棚里熬到凌晨,用合成器模拟浮山岭的风声,可总感觉少了些什么,那些被城市喧嚣滤去的细微声响,比如丹桂花落在麻石路上的轻响,比如清晨鸟雀在荔林间的啁啾,都成了我心里的空白。
第三年参赛失败,我回到出租屋,满心的失落化作一股无名火,我狠狠地摔了高胡。琴弦崩断的瞬间,那清脆又尖锐的声音,像极了祖父去世时,归善学宫的钟突然停摆的沉闷声响。手机屏幕亮起,林坤源发来消息:"浮山岭今年的雾特别稠,像你当年没喝完的擂茶。"我盯着消息,心绪翻涌,当即买了大巴票,连夜往家赶。
凌晨五点,我蹲在浮山岭脚下,雾正从山顶缓缓流淌下来,在石阶上凝成晶莹的水珠。有个穿靛蓝衬衫的男人背着包,正往山上爬,他的背包边角露出半截宣纸,上面隐约写着"刻度"二字。他回头看向我,晨雾恰巧漫过他的眉骨,他开口道:"你祖父当年说,山顶的雾能接住人心里的缺口。"他是林坤源,茂名小有名气的诗人。我们在半山的观日亭歇脚,他摊开一张画满符号的纸,纸上用铅笔描着浮山岭的轮廓,山脊线被标成高音谱号,山谷的阴影是休止符。"你看这雾的流动轨迹,像不像五线谱?"他指着雾中的石刻,"冼夫人时期的戍卒刻过刻度,后来采药人、测绘员都补过刻痕——所谓顶端,是无数人把脚印叠成了坐标。"

二、雾中的刻度
登顶那天,雾浓得伸手不见五指,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白茫茫的雾海吞没。林坤源突然让我拉琴,我有些迟疑,但还是把高胡从琴盒里取出。高胡的第一个音符破开雾障,刹那间,我听见了奇怪的共鸣。那不是城市录音棚里冰冷的混响,而是雾滴打在树叶上的沙沙声,远处鉴江的浪声,甚至还有祖父当年教我拉《渔舟唱晚》时的尾音,从雾里悠悠传来。
"顶端不是个地点,是你和土地共振的瞬间。"林坤源的声音从雾里传来,仿佛带着一种魔力,让我豁然开朗。我摸向雾中的石壁,指尖触到凹凸不平的刻痕,那些刻痕,是历史的印记,是无数人对这片土地的深情凝望。我突然想起参赛作品里那些生硬的高音,原来我一直追求的"顶端",不过是用城市的逻辑去剪裁故乡的声音,却忽略了最质朴、最本真的情感。当我把浮山岭的雾声、鉴江的潮声采样进新曲子时,广州的制作人听完后说:"这声音里有根。"是啊,根,我的根,就在浮山岭的雾里,在这片土地的每一寸肌理里。

三、归来的刻度
获奖那晚,我把奖杯放在祖父的高胡旁。屏幕上循环播放着领奖视频,可我眼前全是浮山岭顶的雾。当主持人念出我的名字时,我突然想起林坤源的话:"真正的刻度不在山顶,而在你每次归来时,把新的印记刻进旧的纹路里。"是的,真正的刻度,是归来的刻度,是每一次与故乡重逢,把新的感悟融入旧的记忆里,让生命在时光的流转中不断生长。
现在,我常回茂名,在浮山岭脚下教孩子们拉琴。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总是把《东江诗画里的眷恋》拉跑调。直到有一天,我带她去看山顶的雾,当雾漫过她眉梢时,她突然说:"老师,这雾的声音像揉皱的锡纸!"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看到了每一个在音乐道路上摸索前行的灵魂。我想起二十岁那年在地铁看见的海报,如今才懂:顶端从不是某个需要征服的高度,而是当你把故乡的刻度揉进生命纹路时,每一次呼吸都在抵达。
此刻,浮山岭的雾又起了。我看见当年那个背琴箱的少年正在雾中行走,他的脚印正和冼夫人时期的戍卒、祖父的脚印、小姑娘的脚印重叠,在时光里凝成新的刻度。而山顶的雾,始终温柔地包裹着所有抵达过、又归来的人。原来最高的顶端,是让土地的基因在血脉里生长,是让每一次归来,都成为生命里最深情的刻度,成为永恒的回声,在岁月的长河里,永不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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