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坐船走在平江路的小河上,两岸房子不高,墙是粉的,瓦是灰的,屋檐翘着角,像要飞起来。石板路窄窄的,走两步就有座小桥,雨水在砖缝里渗着,踩上去滑溜溜的。河道和街道像棋盘似的,当地人说,再大的雨也不怕淹,水都顺着河沟流走了。
街边茶馆里,几个老人正聊家常,说老底子嫁女儿,家家都要打樟木箱,装上蚕丝被。我在店里看老板娘验蚕丝,拿火一烧,冒白烟,有股头发烧焦的味,灰轻轻一捻就碎。她叮嘱:"这被子不用晒,套个丝绸被套,平时拿手摸摸就行。"说着打开樟木箱,里头还留着木头的清香味,说这是给闺女压箱底的。拐进一家珍珠厂,车间里都是开蚌的工人。蚌壳撬开,珍珠在清水里滚来滚去,有圆的,有椭圆的,大的小的都有。老师傅坐在门口挑珠子,指甲缝里还沾着蚌肉的腥味。"太湖的珍珠要养三年,"他把珠子在布上蹭了蹭,"挑珠子得看光泽、看圆润,就跟挑物件似的,得耐着性子。"女工们坐在桌边穿珠子,银针来回穿梭,不一会儿就串出一条项链,珠子在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

傍晚去寒山寺坐船,回来时天已经黑了。山塘街的灯笼全亮起来,河面上画舫慢悠悠地晃,船娘摇着橹,船尾拖出一道亮闪闪的水波。岸边人来人往,有的在挑珍珠手串,有的在看丝绸围巾。珍珠店里的灯把珠子照得透亮,蚕丝被在橱窗里泛着柔光,街边飘来评弹的调调,混着河水的潮气,让人心里暖乎乎的。
苏州就是这样,不声不响的。房子不高,街道不宽,可每样东西都经得起琢磨。蚕丝要七十二道工序,珍珠得等三年,连过日子都像绣花,一针一线,慢慢绣出自己的模样。临走时买了条蚕丝手帕,摸上去跟水似的,想着这大概就是苏州的味道,软软的,又实实在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