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端新闻记者 王佳卉

2025年的中国电影市场，呈现出一个悖论：《哪吒之魔童闹海》(下称《哪吒2》)以154亿票房打破影史纪录的辉煌，而春节档后电影市场持续低迷，五一档票房7.47亿，相比去年同期降低一半。

中国电影，正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困局。

盘点近两年的电影票房数据会发现，如今的电影市场呈现典型的“二八效应”。2025年的票房大盘中，前5部贡献了超76%的票房，而其他影片票房破5亿都成为难关。

当行业倾尽全力去押注超长周期的大制作时，剩下的电影人正在为生存发愁。头部影片的"单点爆破"并非整体生态的健康发展。

第二十七届上海国际电影节期间，中国电影市场的如何破局成为产业论坛的核心议题。

票房之困：观众为何不再买账？

2025年春节档以95.10亿元票房创下历史新高，观影人次达1.87亿，刷新中国影史春节档观影人次纪录。然而，这种爆发式增长未能持续，清明档、五一档票房均低于去年同期。

据猫眼专业版数据显示，截至6月20日，2025年全国累计年票房283亿元，大于2024年同期的227亿和2023年的237亿。表面上保持增长，但剔除春节档因素后，票房呈现明显下降趋势。

“目前情况下，同样的影片在此刻上映，我们只能按照过去的40%-50%来预测票房。”光线传媒董事长王长田在上海国际电影节论坛上直言，“一部影片几年前可能有10亿票房，现在可能只有4、5亿。”

《哪吒2》的成功，让电影市场看到观众还在，但《哪吒2》的成功如同一把双刃剑。大麦娱乐总裁李捷透露：“灯塔研究院在今年春节档之后进行了用户调研，《哪吒2》将观众对好电影的评价标准提升了15%。春节档过后的电影票房没达到预期，不仅是观众的缺失，而是观众期望值没有得到满意。”

“一般来说，电影院正常上座率应该在12%到15%之间，现在这个数据掉到了5.7%，”导演黄建新在论坛上点出电影市场困境的恶性循环，“电影院亏损压力太大，为了维系生存，宁愿把所有排片集中在最赚钱的前三部电影，其余的都排除出去。这就使得本身拍得很好、预估能赚点钱的电影也赚不了钱。紧接着就出现了投资的紧张——大家不敢投了。”

大导聚焦大制作，青年导演青黄不接

当下电影产业，存在着严重的失衡现象。

一方面，大制作影片吸引了大量的资金、明星和媒体关注。这些影片往往拥有强大的制作团队、高额的宣传费用和广泛的发行渠道。另一方面，中小成本电影却面临着生存困境。中小成本电影通常资金有限，难以邀请到一线明星，在制作上也无法与大制作影片相比。

大量中小成本电影甚至未能进入大众视野，就已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电影市场中。

回看近两年的电影片单，续集电影、大IP改编成为了首选，2025年春节档的6部电影均为续作或IP改编，这种“安全牌”策略，导致头部电影中的原创剧本比例大幅下降。

同时，《流浪地球》《长津湖》《哪吒2》的高票房，也让科幻、动画、主旋律三类影片成为市场首选。而现实题材、爱情片等中小成本类型电影的开发份额略显不足。

制作周期的拉长与工业化门槛的提升，客观上形成了对中小成本电影的挤出效应。《流浪地球》系列数年产出一部，《哪吒之魔童闹海》耗时五年制作，《封神》系列的筹备更是从训练营开始培养演员，这种"长周期、高投入"模式使得中小成本电影难以与之竞争。

万达影业董事长陈祉希分析，如今新力量导演不再满足于拍摄小成本故事片，普遍追求工业标准提升，“这些都意味着更高的成本和更长的内容周期。原来从剧本孵化到宣发，一年到十八个月可以完成一部电影，而现在的新导演都要三年甚至更长时间。所以现在的电影供给变少，但青年导演的补给并没有上来，这和我们人才培养的路径有很大关系。”

东南亚市场：寻找华语电影的新机遇

东南亚一直是华语电影“走出去"战略中最具潜力的地区之一。这一地区不仅语言多元、文化多样，也与中国地缘相近、文化相通，拥有大量年轻观众，对内容的新鲜感和多样性有着极高的接受度。

当国内市场面临结构性调整时，东南亚正成为华语电影的"第二增长曲线"。2025年4月，《哪吒之魔童闹海》在马来西亚票房突破3800万令吉(约6220万元)，超越《叶问4》连续两周成为票房周冠，刷新了华语电影的票房纪录。

《哪吒2》之后，中国电影有了强烈走出去的意愿。中国华人影业国际发行部助理总监于云起表示，华人影业一直将东南亚视为中国华语电影走出去第一站的角色。她认为东南亚在语言和文化上天然的亲和力。

整个东南亚地区有超过3300万人华人华侨，在全球也是华人分布最密集的地区之一，就意味着东南亚地区是具备华语电影观影受众的。而《天才枪手》《姥姥的外孙》等东南亚影片在中国的成功，也证明了两地文化的"双向奔赴"潜力。

如何破局：降本增效与收入多元化

中国电影困局本质是系统性问题：成本结构失衡、人才断层、收入模式单一。因此，降本增效和提升收入多元化，成为了破局的关键。

陈祉希认为：“所以要真正解决供给难题，必须从人才入手。不管是国内培养的导演，还是海外学成归来的导演，如何让他们快速进入市场、链接市场，讲好中国观众真正喜欢的故事，产出优质内容并持续供给，是我们迫切需要解决的课题。”

“这几年电影的成本上升得太快，而我们的市场没有能力去消化这些成本。所以必须改革电影的生产机制，从制片的环节，从资金的分配比例，比如说在哪些方面倾斜，在哪些方面要减少，这些都要做出调整。”王长田呼吁电影市场需要降低对票房的依赖：“国外是30%多票房的比例，中国降到50%也许合理。但现在90%以上依赖票房回收，没有票房的电影必然亏损。”

即将到来的暑期档被业内寄予厚望。除了陈可辛导演的《酱弄园·悬案》外，今年暑期档还有《刺杀小说家2》《浪浪山小妖怪》《分手清单》等影片，被期待为中国电影市场注入更多能量。

黄渤在本届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奖主竞赛单元评委见面会上表示，电影市场经历过繁荣的时刻，现在确实遇到了些困难。但他认为，在他20年前入行时，拍电影的困难要远比现在大。“希望今年暑期能在一批高质量的影片冲击下，能让电影看到生机和温暖，带来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