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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廷鸡毛掸子
蒺藜
2024-08-21 07:25:43
从漯河站上车,火车一路向南缓缓前行。

车厢内的硬座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人。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即便面对面坐着,彼此的目光偶然交汇,却因陌生而少言寡语。整个车厢弥漫着一种沉闷的氛围,时不时被列车上销售员那熟悉且单调的“啤酒、矿泉水、八宝粥”的叫卖声打破。
 
火车宛如老牛拉车般,缓慢而沉重地前行,每一次的启动与停止,都伴随着“咣当咣当”的声响,见站就停。这般漫长而枯燥的旅程,令人心生烦闷,倦意渐渐袭来,我只觉眼皮愈发沉重。就在这百无聊赖之际,忽然我与对面的乘客来个对视,当我们的目光相遇,竟没有躲闪。他嘴角上扬,露出和善的笑容,我也不由自主地回以微笑。
 
就这般,我们的话匣子悄然打开。
 
这位先生姓王,一直经营着个体生意,专门制作鸡毛掸子。此次他要前往贵州的深山村寨,目的是去收购鸡毛,尤其是雄鸡那漂亮的羽毛。
 
王先生比我年长几岁,性格开朗,格外健谈。在与他的交流中,我意想不到这小小的鸡毛掸子,其制作竟蕴含着大大的学问。制作一把上好的鸡毛掸子,要注意“色、形、纯”。首先得从挑选鸡毛开始。色泽要鲜艳亮丽,宛如天边的晚霞那般璀璨,不能有丝毫的黯淡;形态要完整优美,每一根羽毛都要顺滑流畅,不能有丝毫的折损;纯度要高,不能有杂色杂毛,要如纯净无瑕。挑选好鸡毛后,还需对其进行细致处理。用梳子轻轻梳理,去除杂毛和杂质,再用特殊的药水浸泡,以增强鸡毛的韧性和光泽。而掸柄的挑选,则要注重“韧、直、圆”。韧性要好,需经过反复的弯曲测试,方能确保经久耐用;笔直的掸柄宛如直尺一般,一丝一毫的弯曲都不被允许,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整体的美观与平衡;圆润的手感更便于使用,不能有任何的毛刺或粗糙之处,需经过精心的打磨。接下来就是关键的绑扎步骤。将处理好的鸡毛按照一定的顺序和角度,用细而坚韧的丝线紧紧地绑扎在掸柄上。绑扎时要注意力度和密度,既不能太松导致鸡毛脱落,也不能太紧影响鸡毛的蓬松感。最后,还要对鸡毛掸子进行整体的修剪和整形,使其外形美观,比例协调。

我们的话题如流水般自然流淌,从鸡毛掸子的制作延展到王先生在各地的见闻。他绘声绘色地谈到贵州那如诗如画的风景,山峦起伏,连绵不绝,像是大地的脊梁。山间云雾缭绕,如梦如幻,仿佛置身于仙境一般。还有山民们自制的腊肉,那独特的香味仿佛透过他的描述飘入我的鼻腔。腊肉被切成薄薄的片状,晶莹剔透,脂肪部分宛如羊脂玉般温润,瘦肉部分则纹理清晰,色泽深沉。山民们用独特的秘方腌制,经过长时间的熏制,那味道醇厚浓郁,让人回味无穷。宣威的火腿,肉质鲜嫩,色泽红润,宛如盛开的玫瑰。每一片火腿都薄如蝉翼,纹理细腻,入口即化,那鲜香的滋味在舌尖上绽放。文山的三七,珍贵的药材,蕴含着大自然的神奇力量。那一颗颗三七,形状各异,有的像拳头,有的像圆锥,表皮粗糙却充满了生机。黑井古镇的盐巴,那是历史与传统的结晶。古老的盐井中,卤水被汲取上来,经过熬制,变成了洁白如雪的盐粒。那盐巴颗粒均匀,晶莹剔透,带着淡淡的咸味和岁月的气息。以及那醇厚香浓的普洱茶,每一口都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茶汤色泽深红,如琥珀般透亮,香气清幽,入口回甘,仿佛带着千年的韵味。
 
与王先生越聊越投机,越聊越亲近,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分别之时,我们留下了彼此的电话,期待着日后的再次联系。

后来,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王先生路过我的家乡。他特意托人专门为我带来了两把精心制作的宫廷鸡毛掸子。那精致的工艺,漂亮的羽毛,让人眼前一亮。鸡毛掸子的手柄光滑细腻,仿佛被岁月抚摸过。鸡毛排列整齐,疏密有致,在阳光下闪烁着五彩的光芒。我如获至宝,打电话留他吃饭,他已经开车在回漯河的高速上。

人生,或许就是这般充满了奇妙的缘分。一次偶然的相遇,一场畅快的交谈,便能在彼此的生命中留下温暖而深刻的印记。这两把鸡毛掸子,不仅是精美的物品,更是这份缘分的珍贵见证,让我每每看到,都会想起与王先生在那拥挤车厢中的邂逅,想起那段充满温暖与惊喜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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