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蛣杂记
卷六
54,三丰父(金精星官)
鹤庆有个张翁,八十岁了还没有子嗣,他平生喜好接济。一天有一个乞丐,年纪尚轻,衣服破烂光着脚,前来拜访他,下跪于门前。张翁连忙将他扶起,说道:“你有什么请求吗?无论衣食,我一概不吝啬。”乞丐说:“我这些不用麻烦您,实在是因为我年小时就死了父亲,因此想拜您为父亲,做您的养子。”老翁道:“我已经年纪八十,形单影只过完这辈子就足够了,不配给别人当父亲,徒徒以这副骨骸拖累人。”乞丐恳切道:“儿子受父亲荫庇,父亲享受儿子的养育,这是本分之事,希望您不要有所顾虑。”老翁这才答应下来。乞丐极尽家人的礼节,而张翁本来也是慈祥和善的人,因此相处得很少有不愉快的时候。乞丐白天外出砍柴卖钱,以供平日的吃喝用度。空暇时常常击乐吟唱诗歌解闷。每天晚上,乞丐必给张翁捧足暖脚,然后才入睡。
刚步入秋天后的某一天,乞丐忽然对父亲道:“今天晚上孩儿有难,希望父亲将孩儿放到怀里。会有怪物前来搜寻我,请父亲不要害怕,过了时机,咱父子俩必定安然无恙。”老翁不知道这番话是什么意思,而乞丐却忽然身体缩小成一个小儿,趴在老翁肚子上,老翁便将他抱在怀里。到了两更以后。来了一个有点像是牛的怪物,打破房门,直接走了进来,看着床上吼叫,声音极为可怕。看那怪物,口里流淌出白色的口水。怪物伸出舌头去舔老翁的脚,老翁不为所动。过了一段时间,怪物就走了。此时,乞丐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对老翁道:“灾难过去了。”老翁闻道:“什么灾难?”乞丐再次作了一拜,说道:“孩儿并非别人,正是人们说的张三丰,得道虽久,但不慕天庭俸禄,因此做了洒脱的逸仙。您刚才所见,便是牛金精星官。他入职天曹很久了,我年少时学习点金术济世,经常役使他的子孙。因此他向天庭请求,乘我劫运来临来报复我。儿炼形于木,命数中有金厄灾难。父亲命运注定长寿,居于角亢的位置,这是星官之首,因此他不能对抗,所以最终退走。孩儿承蒙庇护,以此感谢。”老翁抱歉道:“我怎么敢认仙人当儿子呢?”乞丐道:“能够共患难的,莫过于朝夕相处的父子,如果不是父母之爱,如何能抵御灾难呢?但是因为前因后果已经泄露,孩儿不能再留下了。担心好事的喜爱搜神的人打扰,则违背了我的隐逸之心。”于是请求离去。过了一段时间,老翁也入山找寻张三丰去了,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赵缄斋{费芸浦}说:“神仙每隔五百年会遭遇雷火之劫,这样的说法我早有耳闻。张三丰几乎受难于金宿【指前文中的牛】,这是为什么呢?我想,可能是因为他涉及到了点金术这类事情,内心难免有所愧疚,因此甘愿成为老翁的‘孩童’。而张果老则可能视金钱如粪土,不屑于为世俗的财富而奔波劳碌。就像牛虽然可能会因为儿子的某些行为而心生怨气,但终究不会真正去伤害它。”
55,四公案(归沈郎)
均州一处旅店的老板牟士安,他家旅店后门挨着一座名叫妙因寺的寺庙,寺庙中的和尚贯如,是牟士安的方外好友。一天,牟士安的旅店来了两个尉氏县人,他们自称是姓游的两兄弟,小的那个在旅店里生了病,三天后竟然死了。棺材没有安放的地方,牟士安就给贯如说了说,就将棺材暂时放到寺庙后面的空房屋里,而游姓兄弟中大的那个,就这么走了。
一年多以后,歙县人姜引凤,带着他的妻子萧氏,到武当山烧香,途中在牟士安的旅店休息。萧氏容貌艳丽,又好动,一天吃过午饭,在旅店耐不住寂寞,拉着姜引凤闲逛到旅店后门,看见有佛寺金碧辉煌,于是一同去拜访了这座妙因寺,一路逛到僧家的后厨,走过菜园。姜引凤走在前面,萧氏原本跟在后面,四处浏览,谁知竟然不见了身影。姜引凤返回寻找,来到停放棺材的房间,见里面满是灰尘,墙壁灰暗,正心惊害怕时,看见萧氏裙子边竟然出现在棺材边上,连忙喊来寺里的和尚解救。棺材已经用钉子封住,只是从缝隙里伸出女子的衣裳。牟士安听到消息,一路寻过来,见此情形,告诉姜引凤道:“前些年一个游姓客人病死此地,尸身停放在这里,难道是放置久了成了祸害作祟么?既然您的夫人遭此劫难,也是我旅店的过失,何不禀告官府,撬开棺材看看到底是什么怪异呢?”姜引凤非常痛心,只能照做。
三天以后,知州亲自前来察看,开始还以为是荒诞之言,等亲眼见到女子的衣角,怀疑已经被厉鬼糟蹋了。召集胥吏和仵作,又找来工匠劈开棺盖,以察看里面的情况。工匠劈开刹那,吓得连退十几步。只见里面随着一个和尚和一个妇女,两人头并着头。那和尚倒是个死人,但妇女也并非姜引凤的妻子萧氏。仵作检查尸体,和尚像是中毒,而女子面部带笑,似乎是阴脱而死。两具尸体都没有腐烂。而外面见到的女裙,也和女尸不匹配。围观者如堵,完全不能意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有牟士安双脸铁青,说不出话。而和尚贯如浑身打颤,口中直念阿弥陀佛。知州不知道事情的原因,于是将旅店老板、寺主、和丢失妻子的姜引凤带回官府羁押。
又过了十天,有个武当道士,名号叫“憨师”,他私下告诉知州说:“这一个案件,其实牵扯四个命案。请大人按我说的来做,我会以冥术辅佐大人。”之后,关押在监牢里的牟士安告诉狱卒自己有要事交代,知州提审了他。牟士安道:“在某年月日,有个湖南的戎姓客人来投宿,拿出一铤金子作为费用,让我给他剃成光头,又变换衣装,一下子就成了一个和尚模样。我看那人身上带的包裹里沉甸甸的,知道肯定是强盗,于是拿灶台上的的烟尘放进鱼汤里煮给他吃,将他毒死,然后埋在妙因寺后的菜园里,讲他的财物占为己有。贯如也曾经埋了一个人在菜园里,我和他交情深厚,因此相互告诫不要泄露出去。小人年老体衰,经不住敲打。如今死去之人的鬼魂现形在我面前,因此招供此事。”士安狱得以告破。然后接着提审贯如,贯如只是口中一直念着阿弥陀佛,于是施加夹棍之刑,贯如痛得失去知觉,忽然,闭着眼睛说起话来:“妾身乃房县归守真的妻子安氏,贯如是我丈夫的朋友,随后和妾身私通,被夫家发现,将我逐出家门。贯如便将我藏匿在禅房里,日夜宣淫,最后因此而死【见前面“脱阴”】,死不瞑目。随后来了一个秃头鬼,就是邻居家埋的那个无赖,将我占据,死后还是没能守贞,实在罪过。而去年死掉的那个沈某,也是身怀幽怨的人。他和今年的那个萧娘命中有姻缘,因此用阴气将她摄入棺材中。而我和秃头鬼又夺取了他们的居所。他俩遁入土中结伴,在幽冥中欢乐。而我等罪孽显现,身躯遭焚,这都是定数,不可逃避啊。”说完,贯如就清醒了过来,已经忘了前面说的话。但是他对淫杀安氏的罪行无不认罪。
随即,官府派人到妙因寺菜园的土里挖掘,果然挖出一男一女,并排在一起,容颜和活着时一样,泥土温热,仔细查看,还有鼻息。于是派医生资料,经过一天一夜就清醒了过来。姜引凤得知后,实在不能平静,大骂妻子和鬼睡觉。萧氏说:“我已经不再是你的妻子,怎么受你这样辱骂?”知州告诉姜引凤说:“你对于你的妻子,也只是有一点点的恩情,现已查明,你不过欺负人家母老弟弱,引诱别人跟你逃遁,跟从你并非她心里的意思。如今她和那个沈郎在地下结合,萧氏应归沈郎,与你何干。”姜引凤低头不语,无法辩驳。后来,又有尉氏县的差役拿着抓捕的文书前来拜访,还捆着一个犯人,原来是之前走掉的游大。文书中说:“游某诱骗良家子沈郎逃至均州,沈死于旅店,游某悄悄回到故乡,沈父母一年后才得知,将游大抓往尉氏县衙,即押解游大来此,查询死罪的证据。”知州非常高兴,就将姜引凤及游大,以诱拐人口论罪,判以流放戍边的处罚。而将萧氏配给沈某,派人送消息给萧、沈两家。而至于湖南戎姓假僧人,以及房县安氏的尸首,因为岁月长久,现形于棺材中,担心变成旱魃,于是焚烧之后,将残余的骨头埋到土里。第二年,牟士安与贯如,被面对面处以极刑。
古愚夫子{程鱼}说:“人死后进行婚配,出棺时全都随之焚烧,婚配固然不必期望它能流传美名,焚烧也无需担心会留下恶臭。士安的身体不得安,贯如的头不得顺当,我就不明白那些被钱财、美色所迷惑的‘财鬼色魔’,当它们听闻或见到这些现象时,会如何应对和祈求呢?(这个故事穿插着人鬼交织的虚幻,情节纷繁复杂却如同一条主线贯穿始终,就像是用一根绳索穿起满屋的钱币一样。偏偏还有那些处理得如同鬼斧神工般精巧的事情,谁又能预测其中的奥秘和尽头呢?)”
56,鲨鱼妇(人虎幻相)
有个吴士人,客居在明州,随即在当地从事了打渔的行业。吴士处于壮年,正是成家的时候,因此说媒的人接踵而至。有户沙姓人家的女儿名叫棠儿,年纪十八岁,丰美无比。他们一家是从来到此地,棠儿的母亲,看中士人当她的女婿,士人欣然同意。棠儿肌肤洁白无瑕,她贴身所穿的一件白衣,竟然没有衣缝,像羊皮一样厚实,如果不是她自己脱下,是摸不到她的肌肤的。士人很喜欢她,不过虽然女子性情温柔,但是性格有时候比较刚直,辅助丈夫略有不足,往往触犯逆鳞。士人有所感怀,题诗一首道:“
直肠我识难藏剑,美目卿能不混珠,
应是前生歌浩育,鳒鳒有兴落江湖。”
郡里的官员中有个叫独孤城的,凭借官商勾结得以富裕。士人曾经因为贩鱼和他结交。一天,独孤城在士人家里做客,偶然间瞥见内室,看见沙氏的美丽的容貌,心里顿时惦记上了,想要和沙氏相识,士人因此起了疑心。等独孤城走后,沙氏给士人建议说:“一般无故亲近远方人,都是有所算计。你为什么不见义而居呢?不要贪恋在这个地方,被下套的人算计。”士人说:“你考虑的是,我打算向西回老家,可是谁来做我的结伴人呢?”沙氏知道他在说自己,悲伤道:“我母亲是从小生活在海边的寡妇人家,我担心她离开了家乡,水土不服,而且她又年老多病,因此我不敢和你同行。请让我为我母亲养老送终,再来找你。如今是临渊之羡,有了打算没有措施对事情毫无好处。夫君不赶紧行动,到时候被人束缚,就后悔不及了。怎么办?”士人也跟着伤心说:“若是我走了,豺狼突然来犯,你还能保全自己脱身吗?”沙氏慨然发誓道:“我也算稍稍有胆力的了,恶人的暴行能怎么样呢?虽然我不能像河东狮子吼那样,但是凌人的盛气,也足以对抗轻狂之徒了。他妄图于绝境中逼迫我,最终也不敢激起我的自卫。你还是赶紧离开,不要回头。”士人于是假托回家乡省亲,实际上乘船出海,隐藏踪迹,暂居在百里外,以便于打探沙氏的安危。
独孤城得知士人离开,即派人带着丰厚的礼物,劝说沙氏道:“吴客没有感情,让娘子你独守寂寞,实在是让人于心不忍。如今郡里的宣德郎大人,富贵如同小诸侯,一呼吸间就能和镇守的将军通气,可谓是雄伟无比。怎么会是一般的贩夫走卒,文弱书生能望其项背的?而且他家虽说美人成群,但都爱如掌上明珠。娘子不以明珠相投,那就太可惜了。”沙氏回答道:“抛弃枯树而栖息茂盛的树木,谁没有这样的想法呢?但是就这么答应,我担心不能向士人解释,请等等以后的时机。”之后,被委托的人来问了好几遍,还说沙氏已经被抛弃,为什么还要遵守尾生之信,坚持抱着吴客这根桥柱到死呢。每次沙氏都以别的借口推辞了。
独孤城的党羽们,知道沙氏是在抗拒,因而劫持了她的母亲,以此来胁迫她就范。这天晚上,独孤城已经派来迎接的队伍,演奏喜乐,好不热闹,沙氏急着解救母亲,只好挥涕出门,登上马车。来到独孤城布置好的婚堂,狐朋狗友们已经坐满了屋子。沙氏实在忍无可忍,大声喊道:“狗东西胆敢如此?”此时已经因为高兴而喝醉了酒的独孤城还上前安慰,不料沙氏一声大吼,竟然化为老虎,那些来参加婚礼的党羽,无不夺门破窗而逃。老虎直接朝独孤城咬去,啃碎他的脑袋后,奔逃而去。众人始终也不知道是什么妖怪。就在这天晚上,士人正在百里外的旅店里休息,不料同梦人忽然开门进来,拉着他就往林子里走。士人此时才反应过来,带着他走的是一只老虎,嘴唇上还有鲜血。一直走到海边,老虎跳进水里,变成一条鲨鱼,那鲨鱼又登上岸来。等到了第二天,士人从床上醒来,对这个梦感到很惊疑。此时沙氏正撩起帷幕进来。眼睛看向她樱红的嘴唇,似乎还有鲜血挂在上面。沙氏也不隐瞒,将经过告诉了他。士人听了,有些心悸道:“你是老虎化成人的吗?”沙氏说:“人不容易办到,猛兽也不行。”士人接着问:“我又梦到你从老虎变成了鱼,实在是难以推测。”沙氏说:“老虎和人其实都是我的幻相。”带着士人游览海岛,最后化为鲨鱼游走了。
胡介根{崇尺贵}说:“鱼有其本质,人则拥有灵性,而虎则以其勇猛为用。世间万物各有其本性,且都坚守着这份纯真。然而,当某些事物被外在的脂粉所沾染,它们就有可能逐渐变得与原本的自己大相径庭,甚至沦为异类。沙氏若见到这样的变化,定会齿冷心寒。”
57,三世兵解(头中三雀)
睦州的进士姜中羽,自幼便有理性和悟性,他深深敬服琼章,立志追求大道,但内心对于名声的渴望却时常浮现。年轻时,因为家靠近黄山,他常常穿着棕鞋草笠,无论兴趣所至,都会前往黄山。在半山腰的一座茅庵中,他遇到一位乡民,这位乡民以煮石为食,采集松柏叶做衣,所谈论的都是些方士的小聪明,比如制造纸人纸马之类的法术。姜中羽听后叹息道:“山中之人多长寿,但他们却热衷于这些琐碎的小伎俩,岂不是在自毁前程吗?”那位乡民却说:“谁说姜进士是通达之人呢?像蜉蝣这样短命的生物,即使活上一百年,也不过是早死的鬼魂罢了。即使最终死在家中床上,也只是为蝼蚁提供了栖身之地。而学仙则不同,我们利用五行的力量,将能杀人之物转化为生命的根基,因此即使皮肉脱落,也能成就真我。我修炼此道,虽面临死亡,却是在追求长生。你又怎能理解呢?”姜中羽虽然向往大道,但对这番言论感到怪异,便摇头离去。
十年后,姜中羽通过抽签得到官职,成为海南某地县令。他曾在五羊城游览,经过谢灵运受刑的地方,赋诗感慨道:“
蜡屐精灵死未苏,韩亡秦帝尔何辜。
不知成佛谁先后,留得维摩颔下须。”
随后,他在一座破败的道院中徘徊。突然,一个肩扛布袋的人走来,正是当年黄山茅庵中的那位乡民。他看向姜中羽说:“大人此游,离仙路已近,能否留宿一晚,共叙仙道?”姜中羽本就怀有不凡之志,闻言欣然应允。他让仆人带上酒菜,夜晚时分,二人屏退旁人,促膝长谈。那人说:“三年后能成全我大道的人,就是大人您了。而大人您自己的得道之路,则还需三年。”说着,他从布袋中取出三颗龙眼大小的丹药,告诫道:“待您入狱时服下,切勿提前告知妻儿。”姜中羽询问其修炼之术的由来,那人答道:“我修炼的是剑气,需经历三世兵解。第一世我为袁术家的羊,能预知人的吉凶,却因一次醉酒失言,暴露了身份,被杀害。第二世我重获人身,成为唐朝名将哥舒翰,立下盖世功勋,但因风痹不能作战,被安禄山俘虏,最终因参与叛乱而在收复长安时受戮。因我前世杀人过多,未能成仙。今世我成为郧地的傀儡生,既非儒生也非道士,喜好幻术,行为近似盗贼,终将命丧市井。从此我的精气将脱离这污浊之境。大人您与我有缘,命数相合,因此我毫无保留地告诉您这些。”说完,那人便在次日清晨离去。
不久,姜中羽调任他县。一日夜半,郡中一小将持军令送来三名盗匪首领,上级命令就地处决。原来这三名盗匪曾被发配远方戍守,但大吏担心他们在途中煽动叛乱,便追回处决。姜中羽升堂,解开盗匪的枷锁,审问其姓名,发现傀儡生赫然在列,他笑着看着傀儡生,仿佛老友重逢。查阅其罪行,原来是纠集同伙藏于山中,被官兵追捕时隐身羊群,被以符咒禁锢,最终被捕入狱。姜中羽想起当年道院中的对话,笑着对囚犯说:“你命旦夕即没,还有丹药吗?”囚犯说:“三世灵根,怎会没有?但服用时需有征兆。”说完,姜中羽便命人将他们押往刑场行刑。在行刑后,只见傀儡生颈中飞出三只小鸟,盘旋空中后合为一体,发出得意的叫声。
又过了几年,姜中羽升任郡丞,但因罪将被远徙。他想起傀儡生当年的告诫,在入狱时吞下了三颗丹药。不久,他接到弃市的判决。姜中羽神色怡然,毫无忧惧之色。同僚们为他设宴诀别,他吟诗道:“
俗人泛爱长生药,贤者惟多觅死方。
叔夜景纯相问讯,飞头仙在白云乡。”
姜中羽死时,白血从口中涌出,高达一丈多而不落,旁观者以为他是冤死,却不知他是兵解成仙。曾有新安的一位客商,将船停泊在罗浮山下,他见到姜中羽,容貌与生前无异,姜中羽便详细地向他讲述了自己遇到仙药并羽化的始末。客商仔细观察姜中羽的颈部,发现那里还留有如线一般的痕迹。
史鉴堂{陈抑谷}说:“像赵高、刘安这样的人,他们灭绝人性、违背天理却妄想列入仙籍,我怀疑他们的事情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然而,对于那些公正忠诚、没有隐秘邪恶之念的人来说,即使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也并非完全是上天对他们的惩罚。因此,君子们便提出了‘兵解’的说法,以此来打破那些愚蠢之人不愿意行善的固执观念。至于傀儡生,他又有何足道哉?但他启发姜进士的事情,却是值得传颂的。”
58,不全蛮(吐金鸟)
侬智高的后裔,如今居住于特磨道,即现今的广南府蛮地。传说这里原先有四个蛮女,都是剽悍非常,善于搏斗攻杀,但是容貌上都有所欠缺,各有瑕疵。其中一个叫“引绳儿”,少一个眼睛,擅长使用弹弓,能击落鹰隼;一个叫“缘磴儿”,瘸了一只脚,能解下衣物抓捕巨蟒;一个叫“烛霄儿”,是个秃顶,能拿着一根棒子爬上高楼;一个叫“瞰井儿”,驼背,能踩在一根浮木上在喘急的河流中行驶。四个生性都很恶毒,难以理解,又相互发誓,不嫁丈夫。她们居住在悬崖绝壁上,遇到遇到漂亮的、身体完好的人,即使没有得罪她们,也被残忍虐待,大概是因为自己的短处而嫉妒别人长得完好。在交趾两广一带行商,有些为走捷径而误入她们村落的商人都被迫害,有个姓瞿的被挖掉一个眼睛,有个姓楚的被折断一条腿,有个姓樊的被剔掉了头发,有个姓卜的被打肿了背。都是因为在过路时开玩笑不谨慎,被四蛮女残害。
当时南彝地方正要捕捉一种叫“吐金鸟”的鸟类,但是进“吐金鸟”栖息的山地必须要经过四蛮女的村落,出于安危考虑,因此对外招募勇士,有能降服四蛮女的,食千户。有个书生,是从南越之地来的,他接下招募的告示,说:“要是能够成功,不想要别的,希望能赐给‘吐金鸟’。”南彝长官同意了。书生于是用吃新鲜荔枝剩下的荔枝核塞进眼眶里,就瞎了一只眼睛;又用佩刀刺伤大腿,就瘸了一只脚;拿出一个羊皮帽戴在头上,俨然成了秃子;又往背后塞进一个脸盆,变成了驼背的模样。丑态一下子就完成,这才知道书生是在施展骗术。书生这么一副装扮后,就去了四蛮女的部落。四蛮女正在吃饭,见书生前来拜访,争相迎接,欢呼道:“真是个‘好丈夫’,来此何干呢?”书生道:“上苍见你们没有配偶,因此特地派我来,希望不要有疑心。”四女说:“你身上具备四个奇特之处,而我们各自只有一个,看来只有兼收才能配得上了。”当天晚上,就置备酒食,以表示结亲,一阳配上四阴。然而,四女的快乐还没结束悲剧就已经来了,却身在梦中不自知。第二天天亮,四女身上有了变化,引绳儿两只眼睛都瞎了,缘磴儿两只腿都瘸了,烛霄儿的秃头上都是蛆虫在爬动,瞰井儿的驼背上满是蜂巢状的小洞。四女如今这样,已经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作威作福了,都匍匐在床下,乞求饶命,书生拴住她们,将其带到长官面前,说:“她们如今这般,生命已在旦夕之间,不会长久,大人也不用再杀掉她们了。另外,请大人兑现约定,赐给在下两只‘吐金鸟’”彝人即捕捉两只,送给书生以答谢。最终也不知道书生开始是从什么路来这里的,于是派人跟踪他,想看看究竟有何奇异。跟踪一段时间后,回来的手下报告说:“书生带着四女走进了一个石头洞穴里,书生已经恢复本来面目,而他拿两颗荔枝塞进那个瞎眼的眼眶里,眼睛就恢复了正常。又拿佩刀刺瘸腿的两条腿,就能正常行走了。拿羊皮帽往秃头的头上一戴,竟然就长出了头发,又用脸盆往驼背那满是小洞的背上一盖,不一会儿驼背就变成了杨柳细腰。书生又拿吐金鸟吐出的金屑,和在一起做成药丸,让四女服下,顿时皮肤变得光滑白皙。书生又对着吐金鸟一呵,那鸟顿时变得巨大,驮着书生和四女飞入空中不见了。”
数峰氏{云壑先生}说:“世间有极度的丑恶,也必然存在与之对应的美好,因此这位书生便运用他的法术来救济世人。从前,张子曾说:‘那些疲惫、病弱、残疾之人,都是我颠沛流离、无依无靠的兄弟。’这位书生的行为,岂非正是出于仁者的心怀?然而,交广一带的众多商人,被那四位女子所害,仙人却并未出手相助,这是为什么呢?莫非是因为广泛地救济众生之难,即便是至高无上者也会感到力不从心,天地间本就存在着诸多无法弥补的遗憾吗?”
59,漳河神(有鬼论)
江其相,字采田,是徐州人。他十五岁时便励志苦学,寝食皆伴随着艰辛,而他那种坚定果断的品行,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坚固。他的祖父在秦中任职时,有鹿头王生来拜访,这位王生精通数学,能预测人的一生。他根据江其相的命格为他占卜。王生说:“这是从神道中来,又将在神灵中去的人啊。他出生之日,宫中堆积着尸体,此人必定信奉佛教且崇尚鬼神。他的命格中金气埋藏,却有空散的木,然而火可以焦土,他的性情偏向燥热,体质也偏向炎热,他的一生中多经历苦难。至于官职,不必追求高官显爵,绿袍官员已足够。神爵固然高贵,但他的寿命不会夭折,大衍之数已达极限,神腊之岁还未结束,始终在丙火之年,他攀龙而升,行走如马归家一般。”江其相长大后,崇信佛教,曾撰写《有鬼论》,其中大略说道:“佛也是一种灵鬼,龙的形象也是如此。鬼弥漫于天地之间,与生俱来,必定与死一同消逝。鬼中有君子,如风伯、鱼师,以及司中、司命等品级的鬼神。鬼中也有小人,如夔、魖、于蟡之类的恶鬼。鬼有吉德,如流鸟跃鱼之祥瑞。鬼也有凶德,如牛鸣蛇斗之异象。在天地之间,十二时辰之中,鬼之道断绝时,地通天遂,人便化为了鬼。而且鬼不仅仅关乎报应,求之于诗咏、属垣、易占、窥户之中,皆是鬼之所为,岂止是恩怨之场呢?”他夜间梦见一人告诉他:“鬼非有非无,我执着地认为它无,却遭到鬼的呵斥;你明知其有,也会被鬼窥视。”问其姓名,答道:“我是阮瞻。”
江其相二十岁时,与科举之士交游,但多因忌讳而无成,于是以天禄校书吏的身份开始仕途,担任郡法曹。十五年后,他晋升大邑,在所到之处与民众共同抵御患难,入则治理案头事务,出则巡视陇畔。民间称他为“家翁”。然而他性情急躁,时常违背上司的意愿,行役于江汉之间,每日号呼三老,手口皆病。当时黄河淮河堵塞,贡船无法渡过,江其相临河慷慨泣下,说:“我江某只是七品小官,但如果有利于河渠,死而无憾。”他北行至清渊城时,病情加剧。他与人谈笑时,所言皆是国家经济之事。忽然他起身告诉家人说:“我不能在水中为国捐躯,但四渎诸侯奏请我为从事。我自认为没有才能,何以能承受这样的推荐呢?”于是他拒绝服药。先前他停船的地方有一座漳河神庙,祈祷十分灵验。一夜之间,庙中的祝吏听到呵殿声来到庭前,有官吏报告说:“新长史到任。”旋即像主人一样迎接他,坐下交谈心事。主人称他为江使君,随即像授予符节一样进行仪式。等到天明时,尘案被新拭过,泥土神像的冠履也焕然一新。这位祝吏出门窥探时,发现江使君已于昨夜在舟中逝世。商人们听到此事都惊叹不已,想为他立碑刻石记载此事,但因士大夫们的阻挠而未能实现。江其相逝世时,享年五十一岁。他出生和去世的年份都遇到丙年,前者是辰年而后者是午年。鹿头生关于龙马的说法,可谓预知了他的终结。
程抑谷说:“生为上柱国,死作阎罗王,这并非只是豪言壮语。江采田心系河渠之事,于是有水官之命。这是真的吗?还是假的呢?他的鬼固然灵验,但他的人已经逝去了。将来有一天船经过清渊时,故人腹痛难耐,怎能再请起江君来,用一只鸡和一斗酒来重叙生平呢?真是令人悲伤啊。”
60,蜀冈老人(女部头)
邗江是青楼聚集之地,汇聚了苏台和石城的精华。有个从东边来的,名叫“海月”;有个从南边来的,名叫“紫峰”。她们的美貌超过了其他所有女子。两人曾经相互炫耀说:“富商大贾以我们为门面,贫寒之人则依赖我们为生,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像雷陈那样胶漆相投,而那些经常来与我们欢聚的诸君,则是我们的忠实追随者。”这种放荡的风气,甚至影响到了官僚阶层,郡县举办集会宴饮时,必定会招来一群歌伎。这两人乘坐着轿子前来,被称为女部头。酒兴正浓时,她们言语轻佻,先是眉目传情,继而肌肤相亲。官员们与她们嬉戏,没有人在意这些。有一位名叫洪日燠的二千石官员,他政务清闲,游玩时总是十分欢乐。曾经在一个秋月初升的夜晚,他带着这两位女子在蜀冈泛舟。他自认为意气风发,无人能及。
海月唱道:“
错、错、错,阿娇如凤皇,措大如野雀。
会当弃汝上寥廓,不见蒲塘风露恶,蝶衣飞尽扬州郭。”
紫峰唱道:“
夜来美人眉斗月,秋来老翁头负霜。
我歌子饮夜未央,天鸡三唱游何方。”
洪日燠神色黯然地说:“你们为何唱出如此悲伤的曲调!难道是嫌我这位太守召你们来,心中有所怨恨吗?”两人都回答说:“并非如此,只是因为我们太过快乐了,反而乐极生悲。”正在感到惆怅的时候,邻船的一位老翁倚靠在船篷的窗边,斜着眼睛看着他们。洪日燠询问这位老人为何深夜还未入睡?老人掀了掀髯须说:“我也是一个悲秋之人,与你的两位美人,有着相同的情调。只是随便看看而已。”洪日燠走到老人的船上,看到一位女子莹然如仙,她并没有躲避,洪日燠惊讶地询问这位女子是谁,老人说:“我姓高,曾经在这里做官,这位女子是蜀地人,名叫寿娘,曾经跟随我游历过。今晚我从蜀冈下把她叫来,可以与我们一同娱乐。”洪日燠说:“老人你在妄言了,蜀冈与蜀地相通,但相隔数千里,怎么可能瞬息之间就到?难道她是仙人吗?”老人说:“我是用气焰把她取来的,如果你不知道这个,那真是凡骨了。”洪日燠感到十分惊讶,他翻阅老人床头的书籍,发现有一卷诗,老人说:“这是我在平山与寿娘等人吟诗咏唱的作品,我之前曾经刻印过,已经被人传诵很久了。”诗卷中有一首《虹桥》的律诗,注有渤海二字,诗云:“
繁华阅尽此停桡,乌府烟花久寂寥。
已向金天求佛塔,转从月地借虹桥。
迷寻海客经年梦,喜讶山精何处箫!
赢得一番佳丽意,游{逝}波那惜广陵潮。”
又有一首和诗,注有河东二字,诗云:“
十里元蝉商女泣,一庭绿蚁酒人狂。
烟云极目无淮甸,草树销魂有蜀冈。
楼阁飞翚惊蛱蝶,笙歌画鹢野鸳鸯。
兹游暂尔随仙侣,看杀多{名}笺濯锦光。”
洪日燠又看到诗卷中有一张帖子,是用绿色墨水写的,上面写着:“
平山冶游,幸无恶魔相扰,寿娘诗固然佳作,但比起相公你的风采还是稍显逊色。我敬你一首和诗,这是我的幕僚吕用之所写。
千载芜城弹指中,劫灰飞尽气如虹。
花留{㽞}枉渚迷新鬼,宝入空山化大雄。
凫掌乱翻荷背雨,马头平趁{趂}柳腰风。
旧游歌吹浑相识,可设{记}当时跨鹤翁。”
洪日燠呼唤那位老人,希望能带上寿娘一起饮酒。老人欣然同意,携手入座,寿娘也喜欢唱歌,她的声色都超过了常人。洪日燠假装醉酒,对老人说:“如果你能把她让给我,我愿意用两个吴地女子来换一个蜀地寿娘。”老人笑着说:“这有什么关系呢?”于是他开始与紫峰亲昵,接着又转向海月,两人都感到有些不满。老人突然发怒说:“奴才怎么敢这样!然而因为是太守在此,我才姑且容忍。如果再这样,我就要夺走你们的魂魄!”洪日燠也怒道:“你太过唐突了!她们厌恶那些言辞和态度都太过傲慢的人,难道你以为郡中的官吏就不能惩罚你吗?”老人大声喝道:“你的声音虽然恶,但还比不上刘安的狗叫。你是太守吗?你拥有红色的车帷,佩戴着青色的绶带,却连民间牲畜的贵贱都不知道,连室内长须的多寡都不知道,僚属每年换了几个人,他们能做多少事,你都不知道。你所知道的只是把歌妓放在膝盖上,喝着烈酒直到天明。以前我做节度使的时候,像你这样的人,我已经剥夺了他们的官职不止三次了,更何况是这两个?我以前姬妾的魂魄,不应该长久迷惑俗人,我要赶快赶走。”他喝酒喷向两人,两人立刻死了。老人说:“她们本来就没有实体,请让我为她们举行水葬,把她们都投到河里。”当时洪日燠的仆人们都在船上,他们都目瞪口呆,面色如灰,好像被惊吓到了一样。洪日燠跪在地上不断地道歉。老人携带着寿娘离去了,此时鸡已经开始喔喔地叫了。而邻船也已经不见了。
从此以后,每当洪日燠睡觉的时候,就会梦见寿娘来接他。他把这件事告诉了某生,某生说:“高骈曾经在维扬开设府署,又先前在蜀地做帅,寿娘莫非就是薛涛吗?吕用之就是高骈的亲信。他看到你经常游玩,所以故意戏弄你。海月和紫峰在水中死去却不见尸骨,大概也是高骈曾经畜养的歌妓吧。”洪日燠如梦初醒,然而自从与鬼接触以来,他的身体状况逐渐衰退,他把自己比作被鬼魅纠缠的人。
王梅岑{王海山}说:“太守宣淫无度,这是应该受到宫刑的。渤海公当面训斥他几句,有羞耻心的人一定会羞愧而死。然而他收了歌妓的魂魄,却没有追究郡侯的责任,难道是因为老人的臣节,不能成为大厉鬼,而不能表现出刚毅之气吗?相比之下,叔宝在吴公台的故事,则更显得机巧有趣。”
【叔宝在吴公台的故事:传说隋炀帝在一次游赏雷塘后,醉酒中来到吴公台。他恍惚间看到了已经去世多年的陈后主陈叔宝及其宠妃张丽华正在院中赋诗饮酒。隋炀帝惊讶之余,与陈后主进行了一番对话。陈后主以诗相赠,诗中虽表面赞扬隋炀帝开河的功绩,实则暗含讽刺,指出其劳民伤财、荒淫无道的行为。隋炀帝初时大怒,但在陈后主的言语中逐渐醒悟到自身的过错。最终,隋炀帝意识到陈叔宝已死很久,眼前的不过是其阴魂,于是惊恐离去】
61,官蜮(射民)
王孙鞏起初担任贼曹【主管盗贼事务的官职】,他像军队驻扎在钱孔里一样贪婪,心思狡猾,手段毒辣,一旦有所猎取,必定狠毒至极,士人百姓都对他深感痛恨。某位直指官非常厌恶他的行为,准备将他绳之以法。有人将这件事告诉了王孙鞏,王孙鞏拍手笑道:“这正好可以用来吓唬那些胆小的老鼠。我将用奴仆一样对待他,让他不敢毁谤我,反而要称赞我,不压制我,而且还要推荐我。”不久之后,那位直指官果然推荐了他,使他被提拔为繁华县份的县令。王孙鞏对士人的侮辱,甚至超过了小偷的行为。凡是被他人诬陷的读书人,王孙鞏一定会对他们施加残酷的刑罚,鞭打、枷锁,无人能够幸免。他曾说:“这些文人就像苍蝇聚集在腥臭之物上一样,如果不挫折他们的锐气,他们就会鼓动口舌扰乱我的法律。”当时的富人不敢招惹祸端,即使紧闭门户也要被迫向他行贿。如果有不如他意的,他就会暗中指使善于攻讦的人搜集别的事情来陷害他们,甚至将人囚禁起来索取金钱。又或者驱使乞丐之流,数十人围绕在他们的家门口,肆意捣乱无赖至极,受害者不得已前来告状,他则趁机大饱私囊。他与远方的商人结为同宗,开始时以叔侄相称,接着以兄弟相呼,最终与异姓之人无异,这完全取决于贿赂的多少。
一天,有一位大商人送给王孙鞏一些海产,他高兴地打开箱子,却发现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这官如同毒虫,面目可憎无法预测,你射利如神,对待百姓却如贼一般,你本应安坐堂上,等待上天的惩罚。”王孙鞏看后极为愤怒,但那位商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他的怒气无处发泄,三天后得了一种奇怪的疾病;一闻到谷物的味道就会呕吐,唯独喜欢吃粪便,觉得它像蜜一样甜。家中的童仆的粪便,都被用来供他食用,妻妾都躲避他追逐臭味的行为,但王孙鞏却毫无羞愧之色,反而寻求更多异味,于是牛羊狗猪猫鼠等动物的粪便都被列为多种品味,他还按照优劣给它们排序。三个月不能处理公务,于是被免去了官职。有一位来自东海的郭生,自称擅长治疗此病,要与王孙鞏同床共眠,关上门窗后一片寂静。第二天早上人们去看时,发现郭生此人和王孙鞏的头都不见了,王孙鞏的肠胃四裂,粪便溢满了床铺,不知道这是怎样的报复手段。王孙鞏的两个儿子本就憨傻,看到这一幕只是吃吃地笑个不停,他们的亲人都忌讳谈论这件事。(唉,这就是所谓的毒虫官员啊。)
西林鹾使{孙绅泉}说:“这个王孙鞏是什么东西,败坏同类到了这种地步。郭生生生地割下了他的头,清除了他体内的污秽邪恶之物,这真是神勇之举啊。然而他轻视读书人,王孙鞏已经绝于人种了,恐怕是文曲星切齿痛恨,幻化出手段来诛杀他,这是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