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以后我应该都不会再答应指导这么多学生的学位论文了。”

近日，清华大学法学教授劳东燕的文章《令人无语的论文查重》，在高校师生的社交平台和朋友圈刷屏。尤其是她对论文查重的质疑，更是引起强烈共鸣。

劳东燕谈到，对法学论文来说，要做翔实的文献综述，对既有学术观点做较为全面的梳理，几乎必然会导致重合率的升高。但学校系统里将参考文献与脚注中引用的文献信息都算作重合的部分，导致查重结果高，这很令人无语。

极为苛刻的查重可能导致法学专业的学生在写论文时不敢引法条与司法解释规定的内容，也不敢正常引用其他文献上的表述，反而想方设法降低查重率。这让劳东燕感到有些悲哀——很多在论文指导中所花费的时间与精力，与论文质量的提升没有什么关系。

论文查重苦，文科尤甚

为了避免出现学术造假，保证毕业论文创新性，对论文查重率有严格要求本无可厚非。但为什么每年都会引得导师与学生“怨声载道”？

今年5月，半月谈微信公众号发文征集“毕业论文查重的苦”。我们看到网友在评论区大吐苦水，文科生尤甚。

有“过来人”吐槽——查重率太高会被怀疑抄袭，太低了又缺乏足够的学术水平。自己第一次查重是0.45%，院长和导师都说太低了。外语专业都是“升重”。

历史学专业学生诉苦——定了调的不能改，历史资料不能改，只能水字数，原本200字能讲清楚的东西，非要加到500字。

法学专业学生抱怨——引用重复率算在内要降到10%以下。法条也算重复，用自己的话转述也是重复。可写法学的论文不可能不写法条，不可能不梳理法学学者的观点。

由于指导教师作为第一责任人应全面负责所指导学生的毕业论文工作，而且对“存在问题毕业论文”的追责也会延伸至导师。指导学生在遵循学术规范的前提下让查重率达标，也增加了导师的工作量。

985高校：AI率不作为论文原创性判定依据

毕业论文除了要过“查重”关，随着AI生成论文的能力越来越强，为确保最终学术成果的原创性和学术诚信，今年多所高校出台规定，要求检测毕业论文的AIGC（AI生成内容）使用情况。

根据麦可思研究对各校的规定梳理，目前高校毕业论文AI率的控制线大多设置在30%~40%。如果论文的AI生成率过高，学生需在导师指导下全面修改；更为严重者，甚至取消答辩资格、取消论文成绩。

不过近段时间以来，因为原创论文被AIGC检测判定“高AI率”情况的出现，令AIGC检测能否作为学术规范考核工具备受质疑。

比如有媒体将朱自清的名篇《荷塘月色》与刘慈欣《流浪地球》的片段上传至检测系统，结果显示这两篇经典作品AI生成内容总体疑似度竟分别高达62.88%和52.88%。

对此，暨南大学计算传播研究中心研究员马立明解释称，一些在互联网上面出现频率比较高的、被转载率比较高的文章，都会是AI语料库的基础。因为《荷塘月色》本来就是AI的原始语料，所以就会出现AI率很高的情况。

面对现阶段AIGC检测存在的争议，南京大学本科生院近日发布《关于加强2025年本科毕业论文（设计）管理工作的通知》，明确表示，本届毕业论文面向学院开放“维普AIGC检测”，由学院自主选择使用检测功能，其检测结果是基于算法模型的概率性分析，存在技术局限性，仅作为学术规范性辅助参考，不作为论文原创性判定依据。

降重、降AI，一场“数字游戏”？

为了让论文查重率、AI率达标，一些学生会花钱购买“降重”“降AI”服务，这让学生本就不富裕的钱包“雪上加霜”。

更多的学生则跟随网上人气超高的攻略贴，手动“降重”“降AI”。把专业词汇改为口语化表达，改变句式、语序，删掉一些容易被AI认定的过渡词、连接词……或是利用多个AI平台改写文章、段落，用AI降AI。

以上操作颇让一些学生感到无奈——早年接受学术训练，要求论文写作要有层次、清晰；如今却因为“太像AI”不能用了。

最终，论文的“重复率”“AI率”可能达标了，但这个过程听上去却像是一场“数字游戏”。

“双重查重”怎样才合理？

“无论是论文查重率还是AI生成率，其实让学生们最‘苦不堪言’的并不是规定本身，而是审查当中存在的不合理要求。”半月谈刊发文章《“不说人话”才能过审？毕业论文审查是否矫枉过正》，仅标题就字字戳中高校师生的心。

关于到底该不该严格查重，有网友认为这是个两难问题。不查重，有些学生实在不像话；查重，有时候又很机械刻板。建议不要搞一刀切，而是要结合学科看重复在什么地方。但这个标准的界限在哪里、由谁来判定，却似乎又是个难题。

有网友表示，论文考查的应当是研究的广度和深度，以及成果的创新性。比如在开题、中期、外审、答辩阶段严格考查，能够证明论文的数据来源的真实性和可靠性，使用AI润色论文写作无伤大雅。

还有网友发问，既然纸面的东西形成与检查都很难规避错误与误会而且成本颇高，为什么不加大实践评判的力度呢？

而这似乎又回到了那个争议多年的老话题：毕业论文不写行不行？

今年1月1日正式实施的《学位法》明确，专业学位研究生既可通过学位论文答辩申请，也可通过规定的实践成果进行申请；今年2月，教育部公布的758项新版职业教育专业教学标准提到，“职业本科专业一般不要求学生撰写毕业论文”，都意味着论文不再是毕业的唯一通行证。

普通本科生层面，也有越来越多高校用多元化的毕业考核方式代替“唯毕业论文”的单一模式。

比如在学校认定的专业刊物上或国际学术会议上正式发表的论文替代毕业论文；用创新、创业成果，用获奖成果替代毕业设计（论文）；艺术类相关专业的学生，可用在学校认定的艺术类作品展览中入选作品替代万字论文；或是学生以第一发明人获得国际发明专利、国家发明专利等，可将创作过程等按学校要求形成文字说明材料替代毕业论文。

不过整体来看，以上替代方式主要适用于工学、艺术学等领域。针对文科领域的最佳替代方式又是什么？这仍是一个值得探索的问题。

本文来源于麦可思研究、半月谈、學人scholar微信公众号、金羊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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