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满枝
秋天像一位安静的老人,不经意地打开一本画册,书页间画满风霜雨雪。一阵风起,几片云来,三四点秋雨落下,打湿泛黄的画册。多情的秋雨就样滴滴点点,缠缠绵绵地来了,以天空为纸,以雨滴为墨,挥毫泼墨间,一副充满诗意的画布渐次展开,铺满整个天地。
细雨丝丝缕缕,从天而落,斜斜地密织,给整个乡村围上一块墨色的帷幔。古老的院落在雨里静默着,如一位沧桑的长者,心有戚戚却缄口不语;低矮的草垛接纳了雨水,努力支撑臃肿的身体,不让潮湿钻进心窝;银杏树撑开油纸伞,尽情地享受秋雨,似要洗净叶子上的每一点尘埃;弯曲的炊烟在雨雾里攀岩,黑狗趴在墙角悠然打盹,稀疏的竹篱笆里菊花开得正灿烂:乡间的万物都静默在雨里,安然里带着几分从容。
秋雨像梵高不小心打翻的颜料,轻轻地洒落下来,世界不知不觉间就变了模样。它把黄色给了银杏树,翠绿色色叶片边缘像是染上上一道道金边,树上悬挂的叶子像一把把精巧的璧玉小扇,扇走了夏天的炎热。它把红色给了枫树,枝头的枫叶宛若精巧的邮票,邮来了秋天的凉爽。
栾树仿佛得到了全部的燃料树叶有的绿如碧玉,有的黄似彩金,树梢上垂挂的红色浆果,一串串挨挨挤挤地簇拥看,仿佛是挂着的万千铃铛,秋风一吹,小铃铛就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好听极了。桂花也得到了秋雨的眷顾,怒放的花苞被雨滴浸湿了,低低地垂下来,浅浅的香气在雨里蔓延,人走在雨里,鬓角发间满是桂花的清香。
秋雨落在了田地,田野就变成了金色的海洋。稻田里金黄的谷穗弯下腰,张开嘴巴贪婪地吮吸甘甜的雨水,时刻准备积蓄力量献出最饱满的谷穗。柿子此时是田野最美的风景,婆娑的树干褪去碧绿的树叶,挂满金黄色的柿子,仿佛是点着的燃烧的灯笼,小灯笼们你挤我碰,嚷嚷着:"我的裙子的最鲜艳!我的灯笼最明亮!"高粱好似喝醉了酒,低着头酡红着脸,一阵秋雨从它们身边扫过,高粱的腰弯得更深了,对着秋雨里频频点头,似是在感恩秋雨的滋润。
秋雨是芬芳的,它静静地落下,似不小心打散了香水瓶。雨后空气里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桂花香,那香气似乎是有重量的,轻轻地嗅一下,鼻息就被浓浓的香气击中了,香味从鼻子向上蔓延,一直游走到脑海里,然后似乎顺着每一根脑神经释放到每一个细胞中,整个人都醉在金色的花香中。雨后的田野也是芬芳的,稻谷熟了,散发出淡淡的谷香,田地里劳作的农人黝黑的皮肤里掩不住光阴的痕迹,每一道皱纹里都藏着收获的喜悦,幸福从嘴角溢出,上扬成一道浅浅的弧形。
秋雨里有一丝丝的清凉和萧瑟,荷塘是秋雨的缠绵地。秋雨淅淅沥沥地落下,如烟如雾,静静地笼罩在湖面上。雨点滴滴答答,在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像是时光的年轮,记录着过去的点滴。枯萎的荷叶耷拉在水面,仰着头听着雨声,光阴这一刻似乎停滞不动了。高高矗立的莲蓬挺直了身子,迎着冷风冷雨,透出一种不惧萧索的坚硬。
漫步在朦胧的秋雨里,踩着堆积在道路上绵软的落叶,听雨滴打在树叶上的沙沙声,内心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宁静和平和。那是一种静谧的音乐,能抚平心中的烦躁。偶或会有一两只鸟雀从一根树枝跃向另一根树枝,原本缀在枝条上的雨点,被树枝一抖,落花一样纷纷坠下,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上,世界只剩下一片安静。
暮色四合,雨拉上一道长长的帷幕,把乡村的黄昏围得严严实实。一道炊烟弯弯曲曲,向濛濛的雨帘攀行,家家户户都飘出浓浓的饭菜香,院子里不时传来猫咪喵喵的叫声,在外玩耍的孩子也陆续回家。夜幕慢慢降临,人家的窗户里透出橘黄色的灯光,照着院子里开满花朵的桂花树,淡淡黄光笼罩着院子,显得格外温暖。院子外面,芭蕉树叶大枝茂,雨点哒哒哒落在芭蕉叶上,好似温暖乡间小夜曲,勾起远行游子一段惆怅。枕着雨声入眠,听窗外秋虫啾唧,高高低低,起起伏伏,梦不经意间就降临了。
乡村是如此的静谧安宁,城市的雨夜全然不同,霓虹灯透过林立的高楼在雨中闪烁,车流穿梭其间,尾灯在雨水中拉出长长的光影,如同流动的星河。忙忙碌碌的行人穿着雨衣,在雨雾里飞快地穿行,车轮渐渐道道水链。雨点落在街道上,积蓄成明亮的水洼,昏黄的路灯照着水面,不时有车驶过,一阵滑滑声后,道路又恢复了宁静,雨掩住城市的喧嚣,带来了清新和宁静。秋雨让漂泊在外的人暂停奔波脚步,放慢了生活的节奏,他们会在寂静的雨夜,点一盏小小的灯火,枕着滴滴答答的雨声,听一听屋檐下草丛里虫鸣,在漫长的雨夜里,乡愁会随着雨声轻轻升起,又会在晨曦里慢慢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