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寄的信笺在风里发芽
·杜建超·
一
暮色把天空揉成褪色的丝绸时
我正在擦拭咖啡馆的玻璃
倒影里掠过浅灰风衣的衣角
咖啡渍在杯底晕开，像那年槐树下
你伸手接槐花时，袖口残留的月光
风掠过发梢的弧度
与七年前重合
邮筒锈迹斑斑的嘴唇
仍在默念未寄出的地址
柏油路吞下无数脚步声
却吐不出那句卡在喉间的“再见”
二
音像店漏出的萨克斯风
撞碎在记忆的棱镜上
琴房百叶窗切割的阳光里
你指尖的温度漫过琴键
我们数着未破译的和弦
直到月光把谱架腌成标本
暴雨倾盆的傍晚
校服变成透明的贝壳
积水倒映着两个狂奔的月亮
那时以为永恒
就是被雨水泡胀的三分钟
三
霓虹蚕食灰蓝色的画布时
橱窗玻璃正在缓慢生长年轮
倒影里的少女抱着白桔梗经过
发间浮动的槐花香
让所有路灯突然变成摇晃的烛光
花店的铃铎惊飞往事
二十年前的玻璃瓶里
槐花正在脱水成标本
而我们写下的抛物线
早已偏离所有预设的落点
四
最后一盏路灯亮起时
我终于读懂暮色的密码
那些被风揉皱的信笺
正在云层背面发芽
所有未说出口的句子
都化作流星，坠入
另一个平行时空的黄昏
裹紧外套走进人潮
街角卖花人递给我半支玉兰
香得像某个未拆封的清晨
而晚风掠过发梢时
带着你教会我辨认的
第七种月光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