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远朋、周建平两位老师给我们留下的是亲情影像，那种待学生如子女、师门如家门的感受，都点点滴滴刻进了我们的生命之中，永远生动、亲切，总是在鲜活跃动着。关于师门的记忆太多，这里撷取二三事以为纪念。

在师门，让我们最为感动的，是两位老师的伉俪情深与相濡以沫。洪老师和周老师是大学同学，研究生时又是蒋学模先生的同期弟子，这样的相遇而终成夫妻。作为教授，周老师有自己的学术追求和成就，但作为妻子，她甘为洪老师创造条件。洪老师锐意学术、刻苦追求，同事曾调侃他是“拼命三郎”，但其实在一部部矗立学界的厚重成果里，都有周老师不为人知的贡献。日常生活中，洪老师以逊让、珍重、担当来对待妻子、对待家庭。这些都浸润在生活细节之中。我们每逢课余活动或平日到家里拜候都能发现，洪老师更愿意接受周老师的意见和态度。特别是每次外出，洪老师总是敛神关注周老师的一举一动，来去都牢牢挽住手，体贴至深，心细如发，甚至散步也不例外。这些情景让我们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而两位老师的样子，就是最持久、最真诚的教诲。

在师门，有两样是学生们的“必修课”：一样是遵时守信，一样是衣冠整洁。对此，洪老师严格认真，学生有差错都要领受训诫。无论是上课还是日常活动，学生们绝无掉以轻心，不逾时失信已经成为一种自觉修养；同样，任何时候整洁有礼，持有敬重之心，也逐渐成为学生的教养。洪老师自己就是这样一位严格自律的人。每有活动，他总是提前到位，平日总是整洁利落、一丝不苟，没有例外。自认识两位老师开始，见他们从满头黑发到头发尽白需要漂染，都是打理得体、吹熨整齐。平日，就算是聚餐吃饭、几近随意的活动，他也要提醒这两样，强调“这是对人的尊重”。

20世纪90年代初，学校给洪老师换了住房，在离学校稍微远一点的凉城新村，是两套两室户打通串联在一起的新房。洪老师有了这四室一厅，就再没有换过。这里既是课堂，也是家，留下了我们几十年的记忆。在这里，上课、吃饭、打牌几乎是固定项目，后来毕业的同学，无论是本市的还是外埠的回来拜候、请教老师，也多是要吃饭、打牌的。

特别是吃饭这一项，是一定不能少的。做学生时，我们大都经济负担很重，平日里省吃俭用，而到老师家上课，也是改善生活的时候。两位老师对此从不含糊，课后多是带大家到附近饭店，每次都是各样菜品轮换着摆满一桌，有时还会带瓶自家存的好酒。洪老师没有抽烟、喝酒的嗜好，他总是坐在那里慈祥地看着大家吃好，有时或指点、说明菜品，让大家学会品赏。这里，体会的是市井美食、烟火生活的味道。

不仅如此，洪老师还很会鉴赏美食，每有机会都会带着大家品美食、长见识。他常常称自己是“美食家”，而周老师就会笑眯眯地软语回他一句：“侬啥个‘美食家’，是馋痨胚。”大家顿时哑然失笑，享受着这样的温存画面。在这样的时候，我们不只是在品赏美食，其实是在学习接人待客的学问。老师期望学生有自己的社会历练、行事稳健，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有修养、有准备，有充足的力量实现更好发展。

打牌是洪老师的另一爱好，并自称之为高级休息、积极休息，锻炼脑力。课程之余，我们经常会在洪老师家里围坐起来打上一轮扑克牌。打法并不特别，但洪老师却十足认真，不仅自家算牌，每人出的牌他也要记，认认真真关注过程，并随之开心、遗憾、得意……时而点评一下，时而教导一番，心境舒展，面挂返老还童的样子，别有一番情趣。一轮牌打下来，大家都开开心心，也同时收获着人生哲理。后来，随着洪老师年事渐高，他也不再算牌，打牌真成了无所挂碍的开心休息。在这里，小客厅灯火、一围天地，流淌传递着师生温暖的情谊，令人不能忘怀。

而今，两位老师已去，凉城老屋里太多的画面仍然历历在目。感慨之深，惜之尤切，那是嵌入我们生命里的活着的神韵，是会一直伴随下去的珍贵记忆。

（作者系上海财经大学经济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