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唐人街上的女人们》
恋爱中的女孩
海外华人的情感万象
北京晚报 | 2025年06月02日
▌顾艳 著
都说恋爱的女孩会越来越漂亮，米娅自从与大卫恋爱后，仿佛世界一下变得无比美好。她像一只欢快的小鸟，早上在盥洗室的水池前，会一边洗脸一边对着镜子微笑；晚上在洗手间里解手，也会放声高歌。
那天黄昏，米娅与大卫在校门口不期而遇。大卫因为自己的宝马车在汽车修理店保养，正要坐公交车回家，米娅便欣喜地送他到车站。一路上，大卫很温柔地对她说：“明天中午你来我办公室吧，周末咱们一起回家。”米娅点点头，大卫便去拉她的手，与她手拉手走着。他的手掌好像是一只暖炉，又好像是一把钳子，钳得米娅每一个指关节都吱吱嘎嘎地响，但米娅完全被这吱吱嘎嘎的声音陶醉了。
公交车倏然而至时，大卫才松开了他的大手。米娅望着他上车的背影，看见他的头发上浮着不少头屑，感到浑身痒痒的，可她仍然向他挥手道别。她回转身走在林荫道上时，忽然有钟声缓缓飘来，仿佛提醒她明天一早考试。
为了得到大卫的赞美，米娅想把每一门课的成绩都考得理想些，因此每晚她都复习到凌晨一两点钟，深更半夜做夜宵时，还会弄出乒乒乓乓的声音，让她同屋的麦琪颇有意见；但米娅我行我素，没把麦琪放在眼里。
上午西班牙语考试，米娅考得很顺利，试题在她笔尖下唰唰划过。腊月里的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格外寒冷，她第一个走出考场，到食堂吃早中饭，然后回寝室精心打扮自己。化过淡妆后，她穿上黑色毛衣、黑色长大衣和黑色紧身裤，脚蹬黑色长筒靴子，从头到脚一身黑色。她对着贴在寝室门背后的长镜子左顾右盼，发现自己像个幽灵。
米娅打扮完，就等会面的那一刻了。十二点整，她准时敲响了大卫办公室的门。大卫站在门里边，面色慌张地朝走廊上看了看。米娅进去后，他发现没有别的人看见，便将办公室门关上并反锁了。这时窗帘把办公室罩得黑黑的，像夜晚一样。米娅忽然意识到什么，心里怦怦直跳。黑暗包裹着她，而他紧紧地拥抱住她，将头伏在她的肩上。米娅感到他身体的重量全倚在她身上了。她瘦瘦的、娇弱的身子顿时变得相当有力。这样默默地过了几分钟，他抬起头来，她看到他的眼睛闪闪发光。
大卫脱掉了米娅的大衣，俯下身对她说：“你是我的小天使。”他故意将“我的”二字加重语气，然后说：“这个周末我们一起回家。”顿了顿，他又说：“到我家去坐坐。”
“你是我的小天使”这话让米娅感到极大的安慰。她怀着这样的安慰，心里特别安宁。整个下午，她都在复习解剖学的功课。
考完解剖学正好是周末，中午米娅在食堂里遇到大卫，大卫悄悄告诉她，晚上七点在小巷拐角处等。米娅想，不是说好晚上一起回家，怎么就失约了呢？她失望地点点头。她喜欢与心爱的人手拉手在街头漫步，那是一种非常浪漫的感觉。然而米娅想起母亲受伤的左手，午饭后便坐汽车回家了。一踏进公寓楼，她便听见从某个窗户里传出来周璇唱的《四季歌》：“冬季到来雪茫茫，寒衣做好送情郎。”这是一首母亲常常唱的、老掉牙的中国老歌，可此刻她听起来格外动情。
母亲不在家，米娅想，母亲也许去陈姨家了，或是去唐人街逛了。米娅打开窗，对面就是大卫的家。她想，晚上七点后，就可以坐在他家里了。他家里都有些什么呢？米娅胡思乱想着，忽然一股鱼香味从窗口飘来，弥漫在屋子里。这是一股闻起来特别浓郁的香味，一定是隔壁老李在炸熏鱼了。 （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