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在小街的拐角,挤在一堆卖早餐的铺子中间,花花绿绿的招牌之中一块黑白双色的木匾,上面规规矩矩写着“旧书店”三个大字,笔法随意,显然出自老板手书。早餐店到中午就关门了,此时旧书店才开张营业,大概就是为了避开油烟气。那时我还在公司里上班,休息日爱逛书店,没钱,旧书店是最好的去处。旧书店的老板四十多岁的年纪,微胖,粗眉细目,一脸淡然。书店很小,灯光昏暗。书被挤进架子里,书脊密密的,想买书就要贴近了仔细找,找到了还要费力地抽出来。
隔两条马路就是新华书店,所以踏进旧书店的人不多,进旧书店的都是特意为找某本冷门的书才进来。可看到满墙密密麻麻的旧书,也大都望而却步。于是老板在门口立了一块牌子:“帮找旧书”。
其实进旧书店就是一种与书的巧遇,遇到了,喜欢就觉得是天赐,特意去找,反而坏了逛旧书店的心情,还有就是你永远不知道旧书店里藏着什么,这种挖掘宝藏一般的心情,总是令人欲罢不能。我在旧书店买过很多书,书虽然旧,但绝对是正版,也绝对是自己渴望读到的。
老板也收旧书,但很挑剔,内外要翻看,内容也有一定要求,我就见过老板当面拒绝回收的书,封面花里胡哨。老板说,这种书还是卖废纸吧。卖书人还想争辩,老板却低头收拾不再理会。
那几年,我的生活过得很糟,一年里要换七八个工作,漂泊不定,后来下决心写作,但收入很少。去旧书店的次数多了起来,大多只是看,除非特别喜欢才会买下来。到了那年年底,儿子出生,生活变得异常拮据,我就动了卖书的念头。
卖书前选了又选,还要用旧报纸包起来,偷偷摸摸的,好像对不起那些曾经喜欢的书。
老板先看了书的封面,又翻到扉页,再到内页,检查得很仔细。我心里忐忑,知道他很挑剔,担心他拒收。老板指着扉页说,这里。每次买书,我都会在扉页上签上购买日期。他说,这个不值钱了。见我无话,他放下书,问我新书为什么要卖?见我笑得窘,老板便不再追问,说,我记得你,你买过周树人的《苦茶》,那本书我很喜欢。
书是八折回收的,已经超出了我的心理价位。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踏进那家旧书店。偶尔路过,也只是远远地看一眼。灯光昏暗的书店里,排得满墙的旧书,却不见老板,猛地看去,安静的旧书店仿佛街头的布景。
很多年以后偶尔跟朋友提到那家旧书店,他有些激动,说以前他也经常光顾那家旧书店,跟老板很熟。朋友还说,老板是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退隐之后开了旧书店,只因为喜欢。我说,那里已经拆迁了。朋友点头说,听说换了个地方,还开旧书店。我追问地址,朋友却摇头。没人知道新开的旧书店在哪里,城市越来越大,人却越来越渺小——好像有了网络和手机,找一个人更方便,其实真的想找一家藏身都市的旧书店,却非易事。
现在读书的人可能很多,但买书的人却越来越少。电子书渐渐取代纸质书,纸质书的存在感不断弱化。少了淘书时的满心期待,少了买到书时的欣喜若狂,与纸质书相伴的人情世故也逐渐消失在网络时代里。于我也是如此,虽然我曾经那么痴迷于纸质书的手感和油墨的芳香,但最终还是开始阅读更加便捷的电子书。在时代的洪流中,你不得不作出选择。
人生里总有一些细节让你念念不忘,街拐角的那家旧书店,一定是在我人生里至关重要的存在,那里密密麻麻的旧书,那里暗沉而潮湿的气息,还有那个不苟言笑却热爱读书的老板,都构成了我回忆里的某个场景,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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