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新星计划1期#
散文
砂 石 情 结
——我印象中的母亲河
起源于陕西省洛南县洛源镇龙潭泉的洛河，一路奔波九百里，横跨两省七县市由巩义注入到黄河。自从有文字记载人类历史的数千年来，它就源远流长，生生不息，发祥延续了光辉灿烂的华夏文明，孕育滋润了被称为中华民族的根文化的神秘瑰丽的河洛文化。洛河是两岸人民的母亲河，它给人们带来了生命、幸福和欢乐，也带来了苦难、悲凄和曲折，但更多的是无私的奉献和馈赠，犹如一位慈祥的母亲对儿女们宽厚赤诚的心与爱。
母亲河是美丽的。
洛河在兰草河口步入卢氏县后，流经官坡、木桐、徐家、磨口等乡镇至淤泥河口走向一马平川，骤改以上跌宕起伏、曲折幽回的曼妙身姿，而变得浩浩荡荡、波澜壮阔起来，然后止于范里山河口蜿蜒东去，给自古贫瘠的山城小县，带来了大片沃土肥田，风光美景。
1969年，卢氏县革委启动修建了洛北大渠和火炎电站，不仅彻底杜绝了狂暴不羁、泛滥成灾的水患，还使洛河北岸形成了万亩灌区，造福诸多人民，为卢氏经济发展注入了活力。
2002年春，209国道卢氏杜关至庄子段改扩建工程开工，修筑了“以堤代路”工程，又使城区面积扩大数十倍，而且逐步形成了堤坝坦荡无垠、滨河园妩媚娇美、卢园广场气势磅礴、新建高楼鳞次栉比等一系列景观，使古县地理概貌从未有如今的雄奇壮丽，成为人们的幸福快乐家园。尤其是近年来在“旅游兴县”战略方针的带动下，双龙湾、豫西大峡谷、汤马生态环线带等旅游景点的开发和建设，洛河漂流、水上游览等一系列项目更是吸引了县内外游客，使大美卢氏、北国水城更加楚楚动人，多姿多彩。
洛河的美丽还植根于我童年的记忆。我记得七八岁时，有一次和母亲到照村姑父家去，那时还没有洛河大桥，河水很大很深，而河面上架设着一溜木板桥让人过河，外村人收2毛钱，到了汛期再拆除。当我走在那软绵绵的沙滩上时，我惊呆了。那时的河沙洁白、光滑、细腻，没有一丝泥土和杂质，一脚踩下去陷多深，走起来非常吃力。抓一把握在手里，很快就会哧溜溜地漏完。而且这些纯净细沙一望无边，沿河到处都是，放眼望去，银光闪闪，耀得人眼都睁不开。当然，河滩也有许多砾石，只是在滩涂连接农田的地方堆集着一些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有的晶莹剔透，圆润如玉；有的造型逼真，千奇百态。过往的行人把它捡起来把玩一会儿又丢弃原处，没有人去刻意保留这些东西。不像后来，捡拾收藏洛河奇石蔚然成风，一时间奇石珍贵。返回时，妈妈还用小布袋装了一袋沙，说回去炒玉谷豆吃。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如此美丽的河沙。
母亲河是苦难的。
我虽然没有住在洛河边上，但对母亲河的传说却并不陌生。从上古时有名的典故《尚书•禹贡》的“导洛自熊耳”，可知洛河自古以来就淹没农田，危害百姓，多亏出了圣人大禹治水，才解救了黎民。从旧传说的高村改名说起，可知旧时县城一带因地势低洼，屡遭水淹，多亏该村先贤、朝廷命官莫瞻菉向上禀告，引起乾隆皇帝关注，予以改名，使之远离洪灾，永绝水患。
就是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每年夏秋之交，洛河常常暴发大水。特别是2003年，洛河洪水卢氏城区段流量高达2790立方米/秒，沿河大量田地、河坝、公路、桥梁毁于一旦；2007年“7.30”特大洪灾，全县伤亡数十人，许多庄稼被毁，房屋倒塌，损失惨重。我也多次到洛河岸边去“看大水”：洪水咆哮，浊浪怒吼，惊心动魄。洪水期间，时有大树枯木顺流漂下，因那时人们缺柴烧，因而就有人铤而走险，下河捞柴，不少人为此搭上了性命，留下了孤儿寡母，酿成一幕幕人间悲剧。也有人在风平浪静之时到南寺大桥下洗澡戏水，疏料平湖涌动，暗藏隐患，吞噬了无数生命。就是在洛北大渠筑就之后，横穿县城及城郊的“人间天河”，也使多少游泳爱好者和失足男女命丧黄泉。所谓“水之恋，水之患”，有时就在一瞬间。上帝赐于你美好的同时，也会附之于困惑和磨难。
苦难的岁月对我也有着刻骨铭心的体会。1958年的夏初时节，正是全民大炼钢铁的年代，农民不种地都去郭家河担铁矿石，然后在地堰边挖个小窑炼铁，村里数不清的百年大树都被付之一炬，结果只烧出了一个无用的铁疙瘩。我正上四年级，学校停课了，组织学生到洛河边淘铁砂，供应西湾村小高炉炼钢铁。
刚开始的日子还是快乐的，淘砂矿无异于玩水。裤脚挽得高高的，每个小学生拿个洋瓷盆，搬个小凳子坐在水里，摇啊摇啊，滤去浮沙，留下铁砂，集少成多，一天一个班能淘一水桶。此情此景正应了刘禹锡“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的诗句，喜悦挂在稚嫩的脸庞，说笑声回荡在母亲河的上空。
时间一久，我这个旱鸭子就吃不消了。由于自己体质较弱，长时间浸泡凉水，加上营养不良，我病倒了，面黄肌瘦，浑身乏力，虚弱不堪。为此，我只好休学一年，回家调养，求医问药。这次害病对我的创伤是巨大的，差点荒废了学业，而且从此产生了畏惧大水的心理。
母亲河是无私奉献的。
洛水静静地流淌了亿万年，它泽被山川，恩惠四野，给两岸人民带来了无私的奉献，养育了豫西大地勤劳朴实的儿女。洛河流域以农业为主，农业的命脉在水利，水利对“国家粮仓”的作用至关重要。解放以来特别是近些年来，国家出台一系列水利发展战略，改革和破除制约水利发展的体制弊端，逐步形成了人水和谐、科学发展的现代水利新格局，为建设“四个河南”、实现三大国家战略规划提供更加有力的基础支撑。
洛北大渠的建成和故县水库的拦洪蓄水，以及诸多小电站的投入使用，使我县洛河流域相当一部分农田得以灌溉浇地，许多农户开始种植蔬菜大棚，发展粮食、果树甚至花木，旱涝保收，经济效益翻番，改变了过去俗话说的“洛河水不浇田，流到洛宁浇竹园”的旧观念。洛河水质优良，基本没有污染，它稳定的流量，充沛的水源，为沿河农户和城区居民提供了人畜饮水保障，是人们赖以生存不能缺少的生命线、母亲河、掌上明珠。
而最令人感到自豪和骄傲的是母亲河那滔滔不绝的河沙。千万年来，由于洛河上游山高坡陡，水流湍急，两岸呈多灰岩、页岩地层，也有面积较小的蟒岭花岗岩流砂丘陵区，为水土流失严重地带。据有关资料介绍，1951—1970年实测，年平均径流量37.6亿立方米。单位面积产水量199万立方米，为黄河流域单位面积产水量的2.6倍；年平均输沙量2600万吨，年平均含沙量每立方米6.9公斤，只相当于黄河年平均含沙量的1/5。而黄河含沙量高却泥沙混浊，为上游黄土高原冲刷所形成。洛河含沙量低，但沙的质量却高，混合泥土杂质极少，一般不用再怎样加工，即可使用，深受公路、建筑行业的青睐。水质清洌、奇石雅致、流沙洁净，是母亲河给予人类的最好馈赠。这些年来，随着高速公路的迅速崛起和房地产开发行业的大规模投入，河沙，这一不起眼的小角色成了紧缺货、俏商品，是个体运输户和淘沙者你争我夺的香饽饽。这一“养在深闺人未识”的丑沙子居然登堂入室（我1982年修土房时很少用沙）、闻名遐迩，身价倍增，成了千家万户须臾不能离弃的宠儿。母亲河也因此显露了它的宽敞胸怀和无穷魅力。
如今沿河走一走，不到百十里的河床自上而下建起了数十个沙场、石子场，仅具有“采沙证”的个体企业就达二十多个。全县每年约7万吨的采用量仍显得供不应求，日益稀缺。河沙价格也扶摇直上，令人瞠乎其后。前年我修房（危房改建）时拉一农用三轮车（约5吨）的沙，价格在160—190元之间，今年价格一路飙升至250—260元左右，据帮我干活的一位朋友说，2005年他拉同样一车沙只花了10元钱，十年间价格翻了25倍。据初步统计，全县每年用沙约4万吨，运出县外大概在3万多吨，供应三门峡、灵宝、栾川等地一些较大的工程和项目使用。我住在209国道边上，每天都会看到几辆数十辆巨型重卡，满载沙石，喘着粗气，向北缓缓挪动，我仿佛感到母亲河的乳汁已经流向四面八方，为祖国的大建设竭尽全力，甘洒热血。同时也感到它已经很累很疲惫了。
的确如此，无限度的采挖，已使母亲河不堪重负，满目疮痍。站在洛河滩涂，到处布满沙坑，乱石成堆。有的沙场挖沙、筛沙近乎竭泽而渔，往河底挖几米十几米深，好比采金矿一般，偌大的河床几乎看不到自然形成的沙滩，加之近年来的干旱，我敢大胆地预言，再过几年，这美丽的河沙将不复存在，犹如天津作家秦岭说的绝不能让“水成为最后一滴泪”一样，母亲河也面临着砂石枯竭的尴尬与无奈。无休止地开采，必然破坏生态平衡，毁灭秀美河川，一旦遇到暴雨洪涝，势必生成难以估量的地质灾害，给人类造成无可挽回的生命财产损失。
随着法制建设的完善和普及，国家对水利发展、河道管理等方面工作已列入法制管理轨道，出台了一系列法律、法规和政策。由水利部门牵头，国土资源、矿管、河道管理以及国税、地税等部门齐抓共管，共同治理，并于2000年初设站设卡，设立“禁采区”，形成依法办事，违法必纠，有序开采，长远规划。一个有效保护母亲河的新时期已经到来。为了子孙后代的百年大计，为了美好家园的长治久安，我们每个人都应该为爱护母亲河、保护母亲河做出努力。
2015年6月30日
原载于《卢氏文学》2015年第3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