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都市里的人，几乎都不怎么自己在家腌渍食物。或是没那个工夫，或是觉得腌渍的食物并不健康，抑或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可是，每年的冬天，我都要腌制一点芥菜丝。量不大，仅够吃上短短一段时日，仿佛只是用某一种形式，来郑重迎接冬天的到来。

腌制咸菜，更多是在平凡又贫瘠的日子里，为生活增加一点滋味。毕竟，这是最便宜的留住光阴的办法。

只不过要用简单的手法腌制出恰到好处的味道，找到咸与鲜的平衡，也需要不停的试炼，以及需要时间的验证。还好，多年的摸索，已经让此刻轻车熟路。

只是，满满两大罐的成品，捱不过这个冬天最初的阶段，往往很快就见底。可是我还是坚持少做一点。一旦多了，不等吃完，就会被遗忘，被忘却，被厌弃。那些对食物的敬畏和尊重，也一点点被淡漠。就好比那些被嫌弃的喜欢和关爱，就是因为多了就不再被珍视。

中午加班餐。桌子上放着一碟小咸菜。每个人碗里的肉片汤，色香味绝佳，可是，就有同事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吃着眼前的小咸菜。吃到最后，意犹未尽的用馒头夹着咸菜，大快朵颐。

有肉不吃，吃咸菜！

面对其他人的调侃，同事认真的回答，这是对童年的怀念。

是啊，那些清淡贫瘠的岁月里，这简单的食物，是平凡生活里最大的慰藉。让人至今念念不忘的，哪里只是这一口鲜辣咸香？

汪曾祺在《故乡的食物》中也曾提到过一道"咸菜茨菇汤"，是他们家一到下雪天的食物。他写，"这大概是一种习惯。一早起来，看见飘雪花了，我就知道：今天中午是咸菜汤。"

而我，也会在每一个小雪节气之前，腌上几个芥菜疙瘩，来开启一个新的冬天。

辣椒、花椒、姜丝、芥菜丝，都是辛辣刺激之物，经过盐的腌渍，变得咸淡适中，并没有哪一味是突兀的；芥菜丝的呛人气味，经过了时间的调和，消散了原有的芥辣，不会让人产生痛觉上的记忆；更没有特殊的气味，那种淡淡的清香，是独属于芥菜丝的，让人印象深刻，我甚至找不到可以形容这种味道的确切的描述的话。可就是这样一种平平无奇的味道，却根深蒂固地长在记忆里，时不时泛起涟漪。那样的记挂牵念，也是岁月腌渍出来的感觉！

平凡的生活，平凡的物件，平凡到一碗白粥、一份素面、一碟小咸菜以及厨房里袅袅炊烟和窗前常开的小黄花……年岁越长，越来会难以忘却，越能沉浸其中，越发寡淡的日子里，也越来越牵肠挂肚。正是因了平凡，因了那份自然而然，因了那份淳朴自然，才让这简单的岁月，不论时间如何绵延，都能用同一种姿态存在下去。

到底是，愈平凡，愈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