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文化圈有一大事发生,那就是“王朔归来”!
近日,社媒账号“起初有个编辑部”陆续释放了作家王朔近期的一系列访谈视频,视频中的王朔幽默如常,但已经头发花白,除了谈写作,还谈刷短视频、谈房子漏雨,让网友倍感和蔼可亲。
据悉,此事源于王朔从2022年开始陆续出版的历史小说《起初》系列,到去年为止精装本全部出完,今年又出了平装本。《起初》是王朔写作时间最长(长达十几年)、字数最多(多达一百四十万字)的书,可以说出版此书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文化工程了。
而在《起初》之前,王朔出的上一本书还是2008年的《和我们的女儿谈话》,之后他进入了漫长的闭关写作阶段,再无新作问世,时隔十几年,交出来的就是这篇超长的历史小说《起初》,时间从汉朝一直追溯到上古时期。
这是王朔阔别公众视野18年后,首度接受视频访谈。虽然,他依然嬉笑怒骂,依然睥睨天下,依然幽默玩梗,但又能让人敏锐地捕捉到:昔日那个张牙舞爪地开创“流氓文学”、影响一代人的王朔,那个攻击主流文化、逮谁骂谁的“搅局者”王朔,已经悄然变成了,一个被衰老和疾病联合降服的王朔,一个向现实和命运敬畏臣服的王朔,一个从尖锐的“非虚构”写作走向荒诞的“虚构”写作的王朔。
他消瘦的面容,松弛的皮肤,沙哑的声音,甚至力不从心的故作张狂下欲盖弥彰的妥协,都让人不由想起一句话:一个人老后,真的会变慈祥。很多网友在视频评论区留言,称好久不见的王朔,变成了一个可爱老头,慈眉善目,平和了许多。
一
王朔在镜头前现身时,那间老楼顶层的屋子正被雨水“光顾”,滴滴答答的漏雨声不绝于耳。塑料盆被放置在渗水的天花板下,像个忠诚的卫士,默默承接这连绵不断的“馈赠”。
67 岁的王朔,嘴角挂着笑,打趣道:“下小雨还行,要是下大雨,我这房子可就遭殃咯。”十八年未曾公开露面,时光在他身上留下了独特的印记——花白的头发,如同岁月染上的霜雪;老年斑,悄然爬上他的皮肤,似是岁月留下的神秘符号;曾经那如刀锋般锐利的眼神,如今已变得温润似水,仿佛藏着无数的故事。
网友们的评论如潮水般涌来,带着满满的温情:“朔爷老了”“变成一个可爱老头了”。曾几何时,他是那个以笔为剑,在文坛掀起惊涛骇浪的“痞子文学”旗手,如今却安然坐在漏雨的老屋里,谈着生死、刷着短视频,还时不时逗逗猫,仿佛过往的辉煌都如过眼云烟。
王朔的衰老,既公开又私密。当被问及死亡这个沉重的话题时,他平静得如同在讲述一个寻常的故事,预测自己可能会死于中风,还以黑色幽默转述女儿的话:“要死别死在屋里,死院子里吧,不然房子不好卖。”
这话在网络上瞬间炸开了锅,有人从中读出了凄凉,仿佛看到了生命的无奈;有人则视为戏谑,觉得这不过是王朔一贯的幽默风格。
然而,镜头前王朔笑着讲述的神态,却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更深层的真相之门——那是一种与生命和解的姿态。
昔日的他,笔下人物高呼“我是流氓我怕谁”,那是何等的张狂与不羁;如今,他却看透了“人生归宿就是墙角,最终是墙上”,时间就像一位神奇的雕刻师,磨平了他的棱角,却也沉淀出了生命本真的澄澈,如同深山中的清泉,清澈而宁静。
二
王朔的日常生活,就像一面镜子,映照出现代人的精神症候。他坦言“现在 10 个小时刷短视频”,军事、历史、美食……屏幕里的世界热闹非凡,仿佛是一个永不落幕的盛宴,而与他安静的房间形成了奇妙的互文。
这习惯让他的眼睛时常干涩,医生苦口婆心地警告他要节制,可他却笑着说:“为了生活有点意思”,依旧在虚拟的碎片中消磨着时光。
曾经的文学先锋,如今沉溺于信息洪流,这何尝不是一个时代的隐喻呢?当被问及人工智能助手 DeepSeek 时,他的回答质朴得让人忍俊不禁:“当百度用,比如查一下给猫吃药要用几天。”
技术在他眼中,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而是被解构成了生活工具,恰如他自己,从文坛的神坛回归到了烟火人间,变得平凡而又真实。
然而,他并未放弃抵抗。“准备戒短视频”——这简短的宣言背后,是他对专注力消亡的警觉。短视频就像一个无形的黑洞,吞噬着他的注意力,让他“什么都看不下去”,连阅读都受到了影响。
这种自我剖白,就像一把利刃,揭示了当代人普遍的困境:在信息的汪洋大海中,我们既渴望与世界连接,又恐惧着深度的丧失。
王朔的挣扎,就像一面镜子,照见了数字时代的精神荒原——当“刷”成为了一种存在方式,我们的思想又该栖身何处呢?是在这无尽的碎片中迷失,还是能找到一片属于自己的宁静港湾?
三
厨房里,烟火升腾,那是生活的气息,也藏着王朔的创作秘钥。
“如果自己不做饭,写到做饭那儿就不会写,写出来都不对。”他坚持亲自操持家务,在扫地、烹煮的琐碎中,触摸着真实的生命质感。
文学的宏大叙事就像一座华丽的城堡,在岁月的侵蚀下渐渐坍塌,而日常细节则成为了救赎的希望。他领悟到“在情节和情节之间,有好多需要细节去填空的,你没有生活细节,这中间就特别干巴。”这何尝不是对文坛浮夸风气的温柔反叛呢?
当众多作家追逐着史诗般的壮阔,他却弯腰拾起米粒间的诗意,就像在荒芜的土地上寻找着珍贵的花朵。
耗费十五年写就的《起初》系列,便是在这样的土壤中生根发芽的。书名源自《资治通鉴》中回溯根源的“起初”二字,只因他觉得这二字“大气,兜得住”千年历史。
写作的过程充满了意外的欢欣,当《竹书》章节“旁逸斜出”偏离主线时,他没有强行拉回,而是纵容自己沉浸其中一年,“每天坐着什么都不想,文字自动就流出去了”。
这种创作状态与早期为稿费写作截然不同,褪尽功利后的文字,如野树般自由生长,充满了生机与活力。他笑称文学天赋本质是“白日梦”,源自童年半囚禁状态中的虚构训练。
如今,这位老态龙钟的梦想家,终于在漏雨的屋顶下寻得了心灵的原乡,就像一只漂泊的船,终于找到了停靠的港湾。
四
王朔的生死观,浸透着佛理与科学交融的哲思。他将生死视为“物质轮回”,是能量守恒的循环过程。
这般洞见,源自他生命历程中的千沟万壑:抛弃发妻沈旭佳与幼女王咪的风流债,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在他的心头;中年亲朋离世的锥心之痛,让他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在《致女儿书》中,那未能弥补的亲情裂痕,更是他心中永远的伤痛。
当他在镜头前笑着转述女儿“别死在屋里”的调侃时,眼底闪过的忧伤,泄露了他深藏的孤独。老房里,唯有猫相伴,痛风常在深夜将他惊醒,失眠中,他只能“迷糊一阵子,喂喂猫继续睡”,那孤独的身影,让人心生怜悯。
从心理学的视角来看,王朔的和解之路布满了自省的烙印。他剖析自己“曾经深陷妄想不能自拔”,“得弄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很惨烈的一个事,把自己完全打碎了”。
这种自我解构在《和我们的女儿谈话》中达到了极致,他借方言之口描绘死亡体验,将作品当作遗书书写,仿佛是在与过去告别,与自己和解。
当虚张声势的铠甲片片剥落,袒露的是所有人共有的脆弱。恰如他领悟的:“当好人的时候我不敢跟人来往,当坏人的时候我不怕跟人来。”
坦诚的脆弱,反而筑起了最坚韧的精神堡垒,就像在风雨中屹立不倒的松树,虽然看似柔弱,却有着无比强大的内心。
五
王朔的蜕变,映射着文化价值的深层迁移。
从颠覆传统的“顽主”到漏雨老屋里的日常哲人,他的轨迹暗合了后现代主义对“深度丧失”的预言。然而,他在扁平化的浪潮中开辟出了新的深度——向生活皱褶处的沉潜。
当被问及写作目的时,他淡然道:“人活到最后只能为自己。”这并非自私,而是认清生命本质后的清醒。对于“流芳百世”的文学幻想,他直斥为“妄想”,那是一种对虚荣的摒弃,对真实的追求。
这份通透,让他的存在本身成为了一种文化符号。昔日,他笔下的人物鄙俗委琐,高喊“你千万别把我当人”,那是对传统价值观的挑战;如今,他安坐墙角笑谈生死,完成了从反叛者到观照者的蜕变。
当整个社会在“向上爬坡过坎”时,王朔却选择向下扎根,在生活细节里重建意义圣殿。他的老去,恰似一场公开的实验,为众生演示着如何“有尊严地走下坡路”——不美化衰退,不恐惧消亡,在猫咪的呼噜声与屋顶漏雨的和弦中,活成生命本真的样子,就像一朵在风雨中绽放的花朵,虽然不再娇艳,却有着别样的美丽。
老式暖气片的锈迹在窗外天光里明灭,仿佛是岁月的痕迹在闪烁。王朔眯起眼睛望向细雨,轻声说道:“年轻时喜欢阴天雨天,现在岁数大了发现不晒太阳不行。”
这一刻,他与自己笔下所有人物完成了最终的和解。从反叛青春到平和暮年,从解构崇高到拥抱琐碎,这条荆棘路铺满了存在主义的尘灰,却也让他更加深刻地理解了生命的意义。
当镜头关闭,塑料盆中的雨滴仍在叮咚作响,那声音混入北京城的万家灯火,成为都市夜曲中微不可闻的音符。王朔的猫轻巧跃上膝头,短视频的光影在他老花镜片上明明灭灭,就像他的人生,有光明,也有黑暗。
在意义崩塌又重建的漫长战役后,他终与平凡达成了最高贵的妥协——如其所是地老去,在漏雨的屋顶下,活成众生中的一员,却依然带着文学的温度,在人类精神版图上刻下独属自己的坐标,那坐标,就像一颗璀璨的星星,照亮了我们前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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