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听潮辞
文‖红霞
我听见千万颗碎水晶在瓦上竞走，
那不可收集的、不可计数的奔流啊——
整夜用光的语言拆解光的结构，
把黑陶瓷的虚空，
敲出星群诞生的节奏。
失眠的磁带在屋檐下倒带，
往事的银鱼群逆着雨线游上来。
有人用湿淋淋的手指，
在窗玻璃上写溶解的姓名，
而所有笔画都向下生长，
长成根系，
长成地质层里未完成的碑文。
雨啊，你这液态的计时器，
既不是沙漏也不是日晷的变体。
当你把整个海洋竖起来演奏，
我不过是贝壳里未成形的听者，
用左耳接收此刻，
右耳盛装消逝。
幽蓝的雨，
靛青的雨，
钢灰的雨，
你们这些用坠落在飞翔的精灵啊！
当城市像钢琴内部般漆黑，
你们就变成哑光的琴槌，
敲击我身体里那架，
从未调准音的、
潮湿的十二平均律。
直到最远的雨滴也抵达地表，
直到所有垂直的弦都绷紧——
我听见某个房间，
瓷器在托盘上轻轻叹息：
“请把倾倒的月光扶正吧，
这溢出的乳白色寂静，
已经漫过我的釉质，
漫过烧制我的，
那道公元前的高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