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刘思辰
我的童年是在北方的一个小镇上度过的。记忆中,没有车水马龙的繁华,唯有两条长长的铁轨,一左一右,沉默地伸向远方。
铁路两旁是开阔的田野和十字形的公路。站在十字路口,顺着铁轨弯曲的弧线向前望去,能看到一排排红砖白瓦的房子——那片屋舍之中,就藏着我温暖的家。
那时,我总和一群小伙伴在铁轨旁摆弄成堆的石子。看着那些年长的孩子们放了学,背着书包,一边翻着漫画书,一边嚼着两分钱一块的芝麻糖,神气活现地踩着枕木哼唱新学的歌谣,心里满是羡慕。
于是,我们捡起他们偶尔遗落的淡蓝色粉笔头,在冰凉的铁轨上画小猫、小狗、飞机……一边画一边唱:“你是小猫,我是小狗,我们长大了坐飞机……”然后咯咯咯地笑作一团。这时,妈妈总会站在铁路对面,大声呼唤:“快回来,火车要来了!”
天气晴好时,我最爱去田野里挖野菜,总要拉上隔壁的二杰子。那年我六岁,妹妹不过三四岁,连路都走不稳,却偏要一步三摇地跟着我,怎么也甩不掉,惹得我一脸不情愿。二杰子一抹鼻涕,爽快地说:“没事儿!有姐带着你们呢,我家小三儿也去。”我们便像小鸟般飞进附近的田野。高高低低的植物密密匝匝地生长着,远远望去,蓝的、黄的小花在风中轻轻摇曳。挖野菜的小筐被随手扔在一边,我们追跑着,捕捉草丛里的蚂蚱和蜻蜓,再用草根串成一串,得意地炫耀“战果”。运气好时,还能捉到花翅膀的蝴蝶,妹妹便会拍着小手兴奋地来抢。

家门前的菜园,是我童年印象最深的地方。一到夏天,这里便生机勃勃。各家的园子里都挤满了蔬菜:西红柿红得像小灯笼,茄子泛着油亮的紫光,辣椒青红交错,黄瓜大大小小挂满嫩刺。玉米秧围成的篱笆上,爬满了长长的扁豆角。葱池子像铺着青缎子。我常在爬满青藤的小径间穿梭,或是寻觅最大最红的西红柿,或是随手摘一根带刺的黄瓜,咔哧一口咬下清甜。有时,我会顺着藤蔓摸到一个最嫩的小窝瓜,用指甲在上面精心刻出一个个大鼻子小眼睛的怪物。第二天,总能听到东边大妈扯着嗓子喊:“这是谁家捣蛋鬼干的!”
偶尔,我们也会溜到西边大妈的樱桃树上,偷摘那虽不大却极甜的白色樱桃;或者爬上后院的老槐树,折下串串清香的槐花。大点的孩子爬上高处,像妹妹那样小的就在树下捡拾,常常是嬉笑声一片,热闹非凡——当然,这些“勾当”都得避着大人。捉迷藏最是有趣,我们一群孩子分成几伙,玩得兴起时,哪怕西天已烧起绚烂的晚霞,炊烟袅袅升起,也总舍不得回家,害得各家大人满世界地呼喊找寻。
后来,我们一家沿着那两条长长的铁轨,搬进了城里。多年过去,童年的伙伴想必早已各奔东西,为人父母了吧?可我总会时常想起那个小镇,想起那里的人,那里的事。那段浸润着铁轨、田野、菜园和嬉闹声的童年时光,永远是我心底最珍贵的宝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