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品读》2024年第12期内容

老伴去世后，年近八旬的她被儿子接到城里，住进顶楼的一间小屋。她耳朵背得厉害，不贴近了大声喊就无法听清楚。儿子要给她配助听器，可她不同意，理由是两耳清净可以少些烦恼。

通向楼顶的那扇门没有上锁，这个发现令她陡生兴奋。

怀着孩童般的好奇心，她缓缓上到空旷的楼顶。明晃晃的阳光立刻落在肩头上，瓦蓝的天空，几朵白云正悠然飘游。忽然，她的目光被楼顶的一株小榆树吸引过去——它高约30厘米，枝条细柔，绿叶娇嫩，气定神闲。难道是命运的安排，让风吹来一粒种子落到楼顶，再用一波波阳光、一场场雨露催着它就地发了芽，且生了根，并一点点向上长成了如今的模样吗？可这株栖身楼顶的小榆树，注定无法逃离孤寂——它周遭没有任何花草树木，只能独自在这里目送着日出日落。

但这又有何妨？小榆树鲜为人知地活在这里，却也有着晨露的轻吻、月光的抚摸，就像一位隐者，满身云淡风轻、宠辱不惊的洒脱。看着它柔弱、坚忍的神态，她不由上前，轻抚它脉络清晰的叶片，隐隐的清香一点点浸润了心脾。微闭双眼，她仿佛回到了乡下的老屋，又听到篱笆上叽叽喳喳的鸟鸣，和一簇簇蔷薇花开的声音……于是她时常去看望小榆树，跟它说说难忘的旧事和眼前的喜乐见闻。而这位优秀的倾听者，似乎都能理解。

一天，她兴奋地告诉儿子，自己结识了一个知心好友，就是楼顶的小榆树。儿子先是愧疚地以为因忙碌而疏忽了对她的陪伴，见她满脸的皱纹里都漾着喜悦才蓦然发觉，那株不经意间闯入她晚年生活中的小榆树，像极了她真实而有意味的生命历程。

作者：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