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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晓蕊:惜福的人有福气
河南省青少年作家协会
2025-05-30 06:13:19

作者:顾晓蕊

来源:《新青年》

那天清晨,母亲像往常一样去市场上买菜。回家路上,她拎着一捆捆沾着露水的鲜灵蔬菜,走着走着,只觉路面似波浪般变得不平起来。又走了几步,眼前一黑,“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路边晨练的人围上来,有的慌忙掐人中,有的打电话叫救护车。待我们赶到医院时,母亲刚苏醒过来。医生一脸凝重地说,太危险了,还好抢救及时,是心脏出了问题,建议住院做手术……

躺在病床上的母亲脸色仍显苍白,扯出一抹笑意说:“可真是好福气!”我听后湿了眼眶,知道她所说的“福气”,是指倒了有人扶,再就是这病搁在过去可能没得治,如今算是赶上好时代了。

母亲已70多岁,在我记忆里听得最多的就是她说这句话,这几乎成了她的口头禅。院墙上打碗花开了,笑闹着爬满篱笆:大花猫生了一窝仔,是五个可爱的“小绒球”……母亲都会感叹,可真是好福气!母亲还常说,要节俭惜福。早年间听了这话,我很有些不在乎,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却改变了我的想法。

那时我在外地读高中,周末的一天,母亲坐车来学校看我。赶上午饭时间,母亲说她下车后在路边吃了碗面,可还是跟着我去了食堂,说是想看看学校伙食。

我买了份豆芽菜加馒头,刚吃了一口,便“呸”地吐到地上。“这菜这么咸,让人怎么吃嘛!”我气咻咻地嘟哝着,跑去找烧菜的师傅,他嘴里道歉,却不同意退菜。我赌气地把菜倒进泔水桶,跑到另一个窗口,买了两个韭菜馅饼。两个馅饼很快进了肚,我打了个饱嗝,看了眼被冷落一旁的馒头,随手将它扔到地上。

静默地坐在旁边的母亲,目光撵着骨碌碌滚到桌下的馒头。只见她艰难地半蹲下腰,钻到桌子底下捡起馒头,拍掉上面沾着的脏灰,说:“扔了可惜,留着我晚饭时吃。”见有同学朝这边张望,我觉得尴尬极了,蹙起眉头,不满地劝道:“脏了,不能吃了。”

母亲一改平日的温和,面带愠色地说:“菜咸一点就倒了,馒头吃不完扔掉,这多浪费!师傅们做饭很辛苦,你扔掉的是福气。”听了母亲的话,我虽心有不服,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回宿舍的路上,母亲问起我的学习及跟同学的相处。我委屈地倒起苦水,说宿舍里有位女孩嫉妒心强,为人刻薄,看我成绩好,经常话里带刺。母亲听了脱口说:“真是好福气呢。”

我迷惑又吃惊地望向母亲。她又说:“有人嫉妒你,是因为你走在了前面,同时呢,也提醒你不要有骄气。”那段时间我的确有些飘飘然,母亲的一番话,使我从浮躁中沉静下来。

在其后的岁月里,尽管生活时有波澜,我也还能安然面对,这要感谢母亲的教诲。只有初小文化的母亲,如何修得这等好心态?我把疑问抛给母亲,她跟我讲起久远的过往。

母亲说,外祖父家祖上是做生意的,积下些家业,曾富庶一方。外祖父读过几年私塾,后来家道中落,加上年景不佳,他逃过荒,要过饭,流落到一座幽僻的小山村。在那里遇到外祖母,他们靠着种菜卖菜,养育五子三女。八个半大的儿女,八张等着吃饭的嘴,可以想见生活的艰难。

母亲说,即便如此,外祖父也向来面容清净,神色不慌,从未听他抱怨过什么。他说要“常将有日思无日”,正因时时“思无日”生活虽不宽绰,倒还过得去。他还让八个儿女都进了学堂,有的读完小学、初中,还有两个男读到高中,全识文知礼,这在当时的乡下是不多见的。

外祖父一生操劳困顿,却心怀敞亮,用母亲的话形容心里宽阔得能跑得了马车。在他看来,惜福的人,都是有福的人。他因此熬过岁月,活到95岁高龄。母亲在无形中传承家训门风,俭朴惜福。今已古稀之年的母亲眉眼慈祥,头发黑亮,总是很欢喜的模样。熟识的人都说她想得开,看得透,无论怎样困窘的日子,她都能活出一团喜气来。

对于生命中的苍凉寒冬,生气是内耗,除了徒添无谓的烦恼,于事于己皆无增益。倒不如踏着光阴的碎影,一路行走,一路捡拾随手可得的欢喜。说不定走着走着,花就开了呢。

作者简介

顾晓蕊,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电力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二十二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全国中考高考热点作家,作品曾获第十届冰心散文奖、第二届林语堂散文奖、冰心儿童图书奖等奖项。文章散见《青年文学》《散文选刊》《延河》《厦门文学》《山东文学》《脊梁》《读者》等刊物,多篇文章选作全国中考或高考语文试卷阅读材料。出版散文集《你比月光更温暖》《点亮自己,你就是一束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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