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生三章：启程·渡河·远岸
作者：唐雍
（一）
启程：高考前
把旧习题册摞成阶梯
让错题本在台灯下结痂
给每支笔灌满星光
墨水瓶里晃动着黎明的桨
削尖的铅笔如桅杆
在纸页的潮汐中校准方向
不必清点行囊的重量
你已把三年晨昏
锻成最轻的船锚
调准生物钟的琴弦
让神经如弓弦
保持柔韧的紧张
临行前夜
将公式折成纸鹤
任它们在梦境里
衔着春汛飞翔
（二）
渡河：高考中
此刻笔尖长出根须
扎进雪原般的纸页
让字迹如松针
在考卷上站立成行
钟表在墙壁游动
你驯服它的鳞片
用匀速的呼吸
镇住颤抖的浪
当难题如暗礁突现
便放出蓄养的舟——
那空白的草稿纸
正漂成救生筏的形状
窗外蝉鸣是喧闹的河
你是自己的沉静的舵
当最后一个句点
坠入答题线的峡谷
请把笔盖合拢如收剑入鞘
鞘中已有清越龙吟
（三）
远岸：高考后
不必急于拆解绳结
任考卷在墙角
蜷成蜕下的蝉衣
橡皮屑堆成微型雪山
正被穿堂风缓慢搬运
去淋一场骤雨吧
让水滴在发烫的额角
凿出小溪
或躺在操场中央
看云朵拆解准考证的编号
当黄昏熔解窗棂
别问答案的种子
落在哪片土壤
你折的纸船已驶出港湾
载着比分数更重的
——整个青春的自重
远方山峦起伏
你跋涉的印记
正长出新的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