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泗耀
河汊乡通向县城的道路有两三条。铁头老汉每次去城里卖瓜，之所以会选取一条在他看来难走但却便捷的道路，主要是觉得在这条路上行走的人和车辆不多，落得个清净。
这几年，乡村振兴的新风吹到了河汊乡，乡里号召各村各户大力发展种植养殖和加工业。田湾村在河汊乡东南角，土地肥沃，种植西瓜成为得天独厚的优势资源。村头有一条月牙般的小河穿村流过，乡里人管这条河叫月牙河。月牙河水清澈见底，缓缓流过好几个村庄，成为当地的一个景致。河的两岸遍植着垂柳，微风拂过，垂柳倒印水中，晃出美妙绝伦的画面，这天然绝美的景色吸引了不少城里人来游玩。
铁头老汉是田湾村人，从老几辈起，种植西瓜的手艺就传承至今，整个田湾村种西瓜的不在少数，种植西瓜最多最好的也当属铁头老汉。他家的西瓜都是种植在沙土地上，月牙河里的水滋润了苗青苗壮和西瓜的成长。方圆十多里的河汊乡，铁头老汉种植的富硒西瓜无论长势、个头、品相、价格都是屈指可数的，他被乡里乡亲尊称为“铁头西瓜王”。
西瓜大量上市的时候，铁头老汉每天会开着那辆加长的大马力农用三轮车满载着西瓜到城里售卖。起初，他考虑到地里每天都要成熟那么多的西瓜亟待上市，就以批发价给了城里的西瓜贩子，图的就是薄利多销方便快捷。后来，他一改以往的销售方式，在城里一处市场的边缘租了个摊位，售卖的方式是批发兼零售。铁头老汉仔细地算过一笔账，要想有个好收成，还是这种方式更加稳妥，也赚得更多。
铁头老汉跟儿子留成商量，每次将西瓜运到城里，留成卸完西瓜即刻回到田湾村照顾瓜地，铁头老汉则留在城里的摊位守摊卖瓜，爷俩合理分工，互不耽误。田湾村的沙土富硒西瓜招牌一经在城里打响，每天围着铁头老汉瓜摊买西瓜的人络绎不绝，大部分还都是些回头客。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在挑瓜的时候，不时地砸吧着嘴回味着西瓜的香甜，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挑出几个西瓜让身边的儿孙帮忙带上。铁头老汉卖瓜从来都是实打实，电子秤反复校准，牌子上写着“缺一补十”的承诺。这也难怪他的瓜摊生意每天都那么好。铁头老汉卖瓜这几年，也彻底改变了以往对城里人不好的看法。以前卖瓜的时候，他总认为城里人刁钻，爱占小便宜，尤其是一些大妈，讲起价格来没完没了。铁头老汉是个急性子，最受不了的就是婆婆妈妈。很多时候，他宁愿每个西瓜少卖个块儿八角也不愿意黏糊下去。
六月初，铁头老汉的培优富硒西瓜率先上市了，那是他今年头一茬刚要上市的西瓜，铁头老汉盘算着，一车西瓜三四千斤，肯定能卖上个好价钱。那天一大早，他开车儿子留成押车就来到了城里，距离自己的瓜摊二三百米的一个路口，在他掉头拐弯时，正巧遇见一辆狂奔的三轮车一下子躲闪不及撞在了他的三轮车上。很快，满载西瓜的三轮车侧翻在了路旁，一个个硕大滚圆的西瓜顷刻间落在了水泥地上。面对突如其来的遭遇，铁头老汉懵了，万幸的是，他跟儿子反应得快，除了一些擦伤并无大碍。就在铁头老汉懊恼叹息自己的西瓜大半被毁的时候，附近的市场里一下子围拢过来许多人，大家七手八脚帮着他搬运西瓜，清理摔坏的西瓜。人群越聚越多，留成担心自家的西瓜会被大家一抢而空，内心难免焦急。良久，他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多余。路人纷纷安慰着他们爷儿俩，几位大妈还将摔成了两半的西瓜拿到铁头老汉面前，让他过秤称重，他们表示原价购买。眼前的一幕，令铁头老汉爷俩万分感动，也深深温暖了他们的心。几个瓜贩见状也以合理的价格收购了铁头老汉剩余的那大半车完好的西瓜。那次意外，铁头老汉其实损失并不很大。尤其令他泪目的是，摔残的那些西瓜，被一些大妈也都捡了去，并且给他执意留下了一些钱来。用大妈们的话说，这么好的西瓜，扔了着实可惜。农民种瓜实在不容易！
八月份，按说西瓜即将退市了，田湾村另几户种瓜的农户早已拔了瓜秧种上了别的庄稼，铁头老汉的晚熟品种的西瓜却依然青枝绿叶长势正旺。铁头老汉的商机也正在这里，他要让城里人随时能够吃得上他种的最新鲜的大西瓜。也正是靠着这门独门绝技，他们家这些年家底逐渐殷实起来，盖起了两层楼房，买上了小汽车，留成娶上了一门好媳妇，日子越过越红火，越过越有劲头。
铁头老汉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给乡里“安泰”敬老院的老人还有乡幼儿园的孩子和老师们各送上一千斤西瓜，另外，再给县城的消防队送上一千斤。这三千斤西瓜分别代表了他不同的心愿。接连几天，铁头老汉开着车分别奔波在送西瓜的路上，消防队的官兵坚持给他付钱，铁头老汉动情地说，去年邻村的一场大火，要不是消防官兵舍身救火，说不定会给那家村民造成更大的损失，这几个西瓜算得了什么。
铁头老汉还决定，在城里举办一个品西瓜活动，一来回馈多年来买他家西瓜的老客户们和社会人士的关心，二来借此机会大力推介田湾村的富硒大西瓜，让田湾村西瓜声名远扬。此外，他还有一个未了的心愿，自己出钱将通向县城接口处的那一段最不好走的山路修一下，也算是对社会的一点贡献。
铁头老汉掰着指头算计着日子，中秋节的时候，他还计划着在家乡的月牙河畔再办一个品瓜会，最晚熟的那个品种在中秋节前夕上市，他要让所有到月牙河、到田湾村游玩的人都亲口尝一尝他的大西瓜。
铁头老汉和他的西瓜，一下子温暖了许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