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樊频
暮色中的老藤椅吱呀作响,外婆戴着老花镜,用银簪别起鬓角新添的白发。她膝头摊开泛黄的相册,指尖轻轻抚过旧照片里穿碎花裙的少女,窗外的晚樱簌簌落在她布满老年斑的手背上,恍惚间,我忽然读懂了什么是岁月沉淀的尊严。
菜市场拐角处,总坐着位修钢笔的老人。他的木桌上永远摆着块褪色的蓝布,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镊子、油壶和各种型号的笔尖。
阳光斜斜切进他的小铺子时,他就着昏黄的台灯修理钢笔,眼神专注得像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宝。有人笑他守着将被时代淘汰的手艺,他却慢条斯理地旋开笔帽:"新钢笔能写好字,老钢笔也能,就看你用不用心。"皱纹里藏着的从容,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有力量。
隔壁楼的退休教师王奶奶,去年查出腿脚不便后,把阳台改造成了微型花园。轮椅碾过木地板的声响里,总能听见她哼着老歌侍弄花草。
某个清晨,我看见她坐在轮椅上,将修剪下来的枯枝仔细捆好,转身又给新开的茉莉系上写着养护要点的小卡片。晨光落在她挺直的脊梁上,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老去不是衰败,而是换种姿态与世界对话。
街角理发店的张师傅,镜柜里始终摆着张黑白照片,那是年轻时意气风发的他。如今白发已爬上眉梢,可每次给客人理发,他仍会系上浆洗得笔挺的白围裙,用温热的毛巾仔细擦拭脖颈。
有人问他为何不歇歇,他笑着抖开围布:"老手艺也得有老手艺的体面。"剪刀与梳子交错的沙沙声里,藏着对时光最郑重的敬意。
从容的老去,是坦然接纳岁月的刻痕,把每一道皱纹都酿成故事;是在力不从心时,依然能找到与生活和解的温柔方式。
在时代浪潮中,坚守内心那份纯粹的热爱。当我们不再与时光较劲,而是学会优雅地共舞,老去便成了一场带着尊严的凯旋,连白发都闪烁着智慧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