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间的土地交响
作者: 冰溪洋

老槐树的枝干如琴弦横斜,八十年前的炮火曾灼焦它的枝桠,八十年后的春风却让新叶重绽——正如那些不曾断绝的歌声,在苦难中结痂,在希望中抽芽。每当槐花飘落,细碎的花串垂落在青瓦上,褪色的红绸子系在斑驳的琴箱边角,风过时,便晃成一片淡紫的雾。这株历经八十载风雨的古槐,曾在战火中见证过无声的抗争,也在和平岁月里沐浴着新生的暖阳。路过的老人总会驻足,伸手接住飘落的花瓣,掌心碾着细碎的光阴,喃喃道:"当年的鼓书声,该是混着炮火与槐花香的吧。"
一、弦上硝烟
晨光里的茶楼总飘着茶香,背着雕花琴箱的老者,总爱用琴弦上缠着的蓝布擦拭三弦。那布是从难民孩子破袄上剪下的,边角还带着毛茬。他说书时,声如洪钟,《穆桂英大破天门阵》的唱词能震得茶碗里的水花轻颤。可没人知道,他省吃俭用数月攒下的杂粮票,本是想给巷口孤儿换些糊口的粮食。
直到日军的轰炸撕裂了宁静。焦土间,荒草摇曳。他颤抖着撒下为数不多的玉米面,最后只将一块硬糖轻轻放进小女孩掌心。那日,他的三弦轴裂开一道缝,木茬间凝结的暗红痕迹,像琴弦上绽放的血花。他在废墟中拾起散落的曲谱,用断弦细细捆扎,仿佛要用最后的倔强守护文化的火种。自那以后,茶楼里再没了他的唱声。他把《满江红》的曲谱工整地抄在烟盒纸上,逢着识字的孩子便郑重递上:"记住,这调子比石头还硬。"褪色的红绸在琴箱上飘着,宛如老舍笔下鼓书艺人方宝庆未唱出口的呐喊,最终化作文化血脉里的坚韧结石。
二、洞底战歌
硝烟漫过琴弦的裂痕,嘉陵江畔的防空洞深处,渔鼓筒震落的不仅是水珠,更是一个民族从地底迸发的怒吼。牛皮蒙子的渔鼓筒每一次震动,都混着秋雨,每个音符都浸染着硝烟的重量。老猎户猛地将渔鼓筒磕在膝盖上,眼眶映着洞口漏进的火光:"让鬼子听听,咱中国人的喉咙里,烧着永远灭不了的火!"
战地医院里,年轻的护士背着医药箱穿梭在伤兵间。她的嗓音不算清亮,却总在换药时哼起《松花江上》。绷带缠绕的手指轻轻按着伤口,颤抖的歌声里,有对故土的思念,更有对胜利的期盼。十五岁的小通讯员,用带血的手死死护着密信。指缝间嵌着咬碎的炒货壳,牙印里沾着故乡的黄土,最终倒在青石板上,成为千万带血的手中最年轻的那一双。正如穆旦在《赞美》中所写:"我要以带血的手和你们一一拥抱",这双手,拥抱的是民族觉醒的希望。
三、新时代的和声
白衣吟
时光流转,老槐树的年轮刻下新的诗行。当武汉封城的寂静笼罩街巷,防护服包裹的护士们在深夜走廊里轻声哼唱《我和我的祖国》。口罩勒出的压痕与汗水交织,却遮不住她们眼底跳动的星光——那是渔鼓调穿越八十年的回响,是危难时刻最温柔的坚守。
山乡调
陕北高原的果园里,青年主播将手机架在老梨树枝桠间,带着乡音的吆喝打破屏幕的隔阂:"这甜,是咱土地的魂!"弹幕如雪片纷飞,每一句点赞都化作乡村振兴的音符。大山深处的小学课堂,支教老师敲响竹制鼓板,《愚公移山》的唱词随节拍流淌。孩子们趴在课桌上,用树枝在草稿本上模仿鼓点节奏,清脆的童声与鼓板声相撞,在土墙上溅起金色的光斑。
数字韵
超算中心的柔光屏幕前,青年科研者的眼镜片映着流动的数据曲线,连续数十小时未合眼的他们反复校准算法。键盘敲击声与设备的嗡鸣交织,将代码的韵律编织成攀登科技高峰的诗篇;短视频平台上,非遗鼓书传承人对着镜头,用传统唱腔讲述北斗卫星的故事,让古老艺术在数字浪潮中焕发新生。这些声音,正与清晨校园里孩子们齐声朗读艾青诗句的童声——"假如我是一只鸟,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交织成时代的交响。
尾声:永恒的旋律
老槐树的枝干依然如琴弦般舒展,槐花簌簌落在琴箱的红绸上,这一次,它听见的不再是战火中的呜咽,而是千万个喉咙共同奏响的复兴强音。此刻,老槐树听见的,是千万个喉咙的和声:那是断弦重生的坚韧,是白衣执甲的温柔,是山乡巨变的欢腾,是数字浪潮的澎湃。
今日的青年接过断弦般的使命,有人在实验室将数据化作创新的音符,有人在短视频平台用鼓书腔唱响文化新篇,有人在田埂间把吆喝谱成乡村振兴的旋律。当老槐树的槐花再次飘落,新一代歌者正以键盘为弦、以脚步为谱,在时代的五线谱上,续写永不褪色的土地交响。
我们接过先辈的旋律,将槐花夹进日记本,把红绸子系在背包带。用槐花腌制记忆的琥珀,将岁月的芬芳凝成永恒;用红绸编织精神的缆绳,系住代代相传的信念图腾;用数据校准时代的音准,奏响科技赋能的创新强音;用脚印刻写大地的总谱,踏出民族复兴的铿锵节拍。每个中国人的喉间,都流淌着土地的诗行;每个时代的歌声里,都深藏着一个民族不屈的灵魂。这,便是永恒的土地交响。
作者简介:冰溪洋(系笔名),原名杨锡冰,河南信阳商城人,娱评人、资深博主,河南省微电影协会会员,中国诗歌网蓝V诗人。曾荣获责任中国——人民网2011年度、2012年度十大社会责任博客,人民网2014年度十大微博网友;央视网2011年度最具影响力精英博主奖、2012年度十大人气草根博主奖、2013年度十大草根名博;河南日报社顶端新闻2024年度顶端文学十佳散文创作者、2024顶端人气创作者TOP100;入围“博客十年——影响中国百名博客评选”200名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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