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在江苏南京，因工作关系，1983年来到中国科学院封丘农业生态实验站，从事野外科研工作四十多年了。近些年，虽然已经退休，但因难于割舍的封丘情，依然往来于南京和封丘之间。曾经的岁月，难忘的记忆。特别是到每年农历5月芒种，麦子熟了的季节，不管身在何处，我就会不自觉地想起在夏收夏种季节去怀念中原大地~~封丘的麦浪。
走在乡间的路上，看到路两边一片片金黄的麦子，火辣辣的太阳一照，更显得耀眼夺目，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麦香。现在正是瓜果飘香、草绿麦黄的时候。联想起四十年前，农民都起早贪黑在田里忙活，先往麦田里套播玉米、大豆、花生什么的秋季农作物，然后就开始收割小麦，等到饱满喜人的麦子装满了家里的囤了罐了的时候，先前套播下的那些种子已经从地里钻出来，露出嫩嫩的芽子，别看这些乳黄色的叶片那么柔嫩，那么娇珑。让人想象不到的是它们有极强的生命力，它们顶着烈日，迎着狂风暴雨，在炎热的夏季开始生长孕育。夏季的农作物一般都生长期很短，最多三个月后果实就要成熟。我们可以想象在这极短暂的时间里，它们要夜以继日地拔节生长，直到成熟的那一天，这种忘我付出的精神像极了那些辛勤农耕的乡里人。
这个季节的很多东西都值得怀念。首先我要说的是那些四十年前收麦打场用的农具。而这些农具不是现在用的大型收割机、播种机、撒药机……只是一些简易的很笨拙的农具：分格器、镰刀、小铁锹、架子车、木杈、石碾、木锨等等当时套种和收割必须用的东西。
五月下旬，麦子的花已开闭，果实一天天饱满起来，等到把麦穗胀满的时候，麦稍开始逐渐发黄，马上就要收割了。每到这时，家家的大人都开始摩拳擦掌，做好套种秋粮抢收夏麦的准备。我记得很清楚，月明星稀，微风轻拂的夜里，农民把头年用过的农具都拿出来，放在院子中间，然后搬上一个小凳子，端上一盆子水，再把家里墙跟角的那块大青石也搬到院子中间，准备工作完毕，农民就坐下来，把镰刀、铁锹这些铁家伙放在磨石上一下一下地磨光磨利。借着月光，我朦胧地看到农民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现在想来，农民的笑容是有一定的意义的，那是对生活的一种希望，对家庭的一种满足，面对着即将收获的庄稼，想象着一家人一年的生活又有了保障，谁的心里能不高兴呢。
麦黄时节，所有的人都是兴奋的，只为了半年的辛苦马上就得到丰实的回报了。家家户户的女人都把自己的面磨好，油榨好，酱油醋等调料准备的充足了，到忙了的时候就不用为吃的去浪费时间了。等这一切都准备妥当，麦子也已经黄透了，饱满的麦穗开始把头微微向下勾，那神情让我想到了十八九岁少女那初恋的娇羞。站在田野边放眼望去，一望无际金黄色的麦浪随风整齐地摆动着，好象是在迎接着主人把它快快收割归入粮仓。
坐在地头的感觉真好，头上是浓密的树叶遮成的一把大凉伞，把毒辣的阳光挡在了树顶上面，只是一会儿，头上的汗珠就不见了。随手摘下身边的一个酸木浆叶子放在嘴里，酸酸的、脆脆的感觉爽极了。再看看草丛上面的蝴蝶欢快地飞舞着，听田野上空布谷鸟清脆的歌声，此时唯一的感觉就是想睡觉。
每逢麦收时节，打麦场里总是一片繁忙景象。扬场是个技术活儿，一般由两人配合完成，一人手握木锨，铲起糖粒逆风扬起，在空中形成一条抛物线，粒糠随风自然分离。另一人手握扫帚，轻轻掠去落在麦粒堆儿上的秕子等杂物。如果风力合适的话，很快就能完成扬场任务。金灿灿的麦粒越积越厚，眼前就会出现一个长长的麦堆。碾过的麦子堆在场地中央，等到第二天再晒上一天，才装进袋子拉到家里保存。在这个过程中，农民就需要看场。看场是在晚上，在平整的场地上铺上一张苇席，放上一个枕头，一条毛巾被，躺在上面睡觉。说是害怕有贼偷麦子和场里的农具，其实哪有什么贼呢，家家户户的场地相连着，每家般由两人配合完成，都有看场的人。可白天和晚上是有天壤之别的，白天是热火朝天地干，晚上是躺着边凉快边谝闲传。
我们中科院的试验田主要集中在潘店乡屯里、小集、断堤三个村的万亩示范区内，我们课题组收获的试验田小麦堆放在屯里五小队的麦场上。我喜欢看场，手拿着熊猫牌全波段半导体收音机，耳边传来刘兰芳的岳飞传，岳飞牛首山救驾，枪挑千斤重铁滑车......，那架势河南话哪叫“”可傲”。那样的夜晚真的很美，月亮很亮很亮，黑蓝色的天幕上繁星点点，躺在苇席上，看夜空的浩大无边，想象着银河岸边的牛郎织女，天庭里的玉皇大帝……身边凉风习习，蛙鸣声声，蛐蛐动人的歌唱，间或有旁边看场老汉那粗哑的歌唱：小苍娃，我离了登封小县，一路上我受尽饥饿熬煎，那两个公差好似牛头马面，我和他一说话，他就把脸翻，哎……这边老汉的唱腔没有停下，那边就有嗓音清脆的女人唱起来了：谁不说俺家乡好，一而呀而喂……在寂静的夜里，这些唱腔混合在一起和着悦耳的蛙鸣真是一曲丰收的田园合唱。
时光荏苒，月岁如梭。如今，现代化的联合收割机早已普及，再也不用经受麦收的劳作之苦，但过去与老乡们共度麦收的日子，总在不经意间漫上心头。
又是一年麦收时节，祝愿老乡们都有个好收成，祝愿农民乡亲们永远富足、安康！
作者简介：周凌云，男，1960年出生于辽宁鞍山市。中国科学院南京土壤研究所研究员、曾任中国科学院封丘农业生态实验站副站长。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曾获“全国农业科技先进工作者、中国科学院先进工作者、中国科学院优秀共产党员、封丘县委县政府授予“人民功臣”等荣誉称号。河南省新乡市第十、十一、十二、十三届人大代表。
▼
往期精彩回顾
▼
新乡新声 | 王跃峰：长“封”破浪正当时
麦子要早收？不可取、不建议
河南封丘：如何把一朵花做成20亿元大产业
责 编｜朱丹琳
审 核｜贾自旺
监 制｜李峰昆
总监制｜周玉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