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2日
中山大学迎来建校100周年
世纪中大,山高水长
祝百年中大,生日快乐
我和中大的命定之缘
●申霞艳
我和康乐园的缘分,在1992年就结下了。我熟悉这里的草坪、惺亭和白云,清风、书香与鸟鸣。在这里,我获得了学士、硕士和博士学位;在这里,我认识了志同道合的人生伴侣,他曾经就读于旁边的哲学系并且留校工作;在这里,我的儿子出生、长大,他曾经就读于中大附小、附中,现在正就读于数学系。中山大学校园变化非常大,中文系、哲学系、数学系以前并不在一起,现在却比邻而居。每晚散步经过这里,我们都会生出无限感慨:一家三口成校友是十分难得的,而能一起亲历母校的百年校庆更是三生有幸!
回头看我跟中山大学的缘分,非常神秘,仿佛命中注定。高考成绩出来后,我家里爆发了一场“南北战争”,分成两派:父母主张我去北京,理由是舅舅在北京工作,可以得到关照。我家四代从教,爸爸特别希望我念北京师范大学,将来子承父业,继续当老师。但哥哥极力主张我来广州,他已经在这边工作生活。而我那些没考上大学的同学都来南方打工,他们将南方新鲜的见闻、蓬勃的生活气息带回老家。
起关键作用的,是我很小就知道南方有一所著名的中山大学。我的母舅刘祯祥在上世纪80年代初在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了一本《历代词赋选》,在前言他感谢了中山大学中文系的裘汉康老师,我感觉他们并不认识,但学术上的往来却可以跨越时空的阻隔。这行致谢词产生了旁逸斜出的影响,我在志愿表上郑重地填下了“中山大学”四个字。
1992年邓小平南方谈话后,外贸金融十分火热,身处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感受更是真切,我们这些学子也心向往之。这一年,记得我和好几位同学晚上一起去辅修国际贸易的课程,想为将来考研多留条路。反倒是在学习经济学的过程中,我找到了自己对文学的热爱。恩格斯说过,他在巴尔扎克的小说中所学到的东西,“比从当时所有职业的历史学家、经济学家和统计学家那里学到的全部东西还要多。”虽然历史学、经济学、统计学归根结底都是人学,但文学表现的人性更深邃、更复杂、更加光芒万丈。我们读中文的每个人都知道经典名著《鲁滨逊漂流记》,但对作家笛福个人而言,这是他六十多岁以笔名发表的用于还债的作品,他曾多次经商、破产、办报、写评论……他最著名的作品是《英国商人手册》,这是本畅销的经济学著作,影响了后世的自由主义经济学。而以“看不见的手”闻名于世的自由主义经济学家、《国富论》的作者亚当·斯密,他本人却是个文学家,1748年他受聘于爱丁堡大学,教的课程是文学和修辞学。我们熟知鲁迅弃医从文的故事,鲁迅的雕塑就屹立在我们中文堂的旁边,他1927年曾经在此任教,这也是我们母系的光辉传统。这些看起来阴差阳错的故事帮助我理解人生的广阔、文学的浩瀚,也理解知识体系的互渗互融。
大三那年,作为北京大学和伯克利联合培养的博士,程文超老师来到中大工作,第一课就是给我们年级开讲当代文学。那时他已经患病在身,但只要一走进课堂,他就激情满怀,他曾经留下名言——“学生就是我生命中的阳光!”文超老师那普希金般的形象深深吸引着我们,课堂讲的具体内容忘得差不多了,但是“滑动的能指”这样的一个非常陌生的理论术语,却像磁铁一样深深地吸引了我。后来在编辑《忆文超》一书时,我写道:“没有文超老师,当代文学对我是不存在的”——这是写实,一点也没夸张,是文超老师让当代文学的大门向我敞开,我的心志从此定居于此。文超老师病故之后,我意外地跟林岗老师结缘,他的超脱、高妙深深影响了我。
忘不了2007年夏季博士毕业论文答辩的那天早上,丘国新老师专门走过来,笑眯眯地对我说:“看着你入校,看着你从一个小姑娘长大,今天都博士毕业了。”是的,在曲折漫长的成长道路上,很多老师给过我温情的关心和祝福,这些温馨的记忆默默地陪伴着我、温暖着我。
还记得去跟吴承学老师谈论本科毕业论文,我说我想写李煜的词,吴老师给我的建议是,从亡国悲歌的传统中去理解李煜的词,瞬间为我打开了一个广阔的天地、崭新的视野。老师给学生的点播不仅在具体的授业,更在于点燃学术雄心。
我要感谢德高望重的黄天骥老师,他每次碰到我都不吝夸奖之词。记得是九十周年校庆前,他曾邀请我为他的散文集写序,我万分惶恐地婉拒了,拜读后写了篇书评。黄老师的襟怀、不拘一格,他的学问与生活并重,一手做学术、一手写散文,让我感受到一种深远的、生生不息的文人传统。金钦俊、陈培湛等很多老师虽然没给我们上过课,但每一次邂逅都如沐春风,留下珍贵的记忆。
孙立老师是我的班主任,陈大海老师教我们写作课。我没有想到,后来我们成了邻居,他们在学问之外对我的生活亦有诸多教诲。孙立老师典雅而率性的生活态度深深地感染我,《诗经》于他不只是研究对象,更是内化于心的诗意,是生活的明镜。大家想不到吧,陈大海老师自嘲为“老地主”,退休后当了真正的园丁,凭一己之力将整个屋顶变成一片三角梅的火红海洋!他因地制宜,以楼顶三分地赓续士大夫晴耕雨读的理想。
生活不只有眼前的考核,还有诗和三角梅!
彭玉平教授也是我要特别感谢的人。他常常亲切地关心我的学术发展,这份雅意长久地鼓舞着我。
我和中大中文系的缘分一直在延续。去年,我指导的一位硕士研究生本科就是中大的,今年我指导的两个毕业生,又来到母系继续深造。身为老师,最大的欣慰就是薪火相传、继往开来。
我们每一位中大中文系的同学,共同参与了彼此的青春,见证了彼此的成长,终将成为彼此永不磨灭的记忆。中山大学这四个字,将我们与百年来无数的先贤、师长、同学以及学弟学妹们永久地凝聚在一起,与康乐园这座美丽、大气而隽永的校园永久地联系在一起。
伴随着改革开放的时代号角,伴随着滔滔不绝的珠江流水,三十多年飞快地过去了。大一入校时的情景宛在眼前:辅导员蒲晓东老师陪着陈炜湛书记,到女生宿舍看望刚刚背井离乡的我们,陈老师在我们202室即兴挥毫,为我们题写“风华正茂”“希望所在”——这两句话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今天依然是最美的祝福语:母校永远“希望所在”,师长和同学们永远“风华正茂”!
申霞艳,中山大学中文系92级校友,2002年至2008年就职于《花城》编辑部,现为暨南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发表论文百余篇,出版专著《消费、记忆与叙事——新世纪文学研究》《第二现实:广东文学扫描》《消费时代的文学三观》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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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梁宝星
视觉设计:邢晓涵 具伊宁 苏星予
审核:杜小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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