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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丨长篇小说《诗鬼李贺》第十三章
富美宜阳
2024-11-27 20:34:29

第十三章

李贺因无文解,心里自是忐忑不安,总怕权大人疏通不了,不能应考。忍着这天寒地冻来西京一趟不说,空手而归让人脸面上也不好看,所以三天两头到权府打听。权德舆朝中事忙,难得见上一面,又不好明着催问,心里焦虑不堪。熬过了十几天,权德舆终是给他办成了,写了一封手书,要他拿了到礼部贡院去。到了贡院,办理应考手续的官吏,根据他家状上填写的体貌特征,一一验看核实了,加印发牌,他心里一块悬着的石头才落了地。

出了贡院衙门,见东墙张贴着告示,李贺便上前去看,原来是衙门里告之考生事项和开考时日的。李贺是第一次应考,许多内容看得并不十分明白。见身旁站着一位应考的秀才,便搭话去问,因着都是应考的,三句话便有了机缘。李贺问道:“请教相公贵处?尊姓?”那人道:“贱姓张,单字一个彻字,河北人,韩门子弟,此次全仗韩愈韩公周旋,来京应考制举。”李贺听他说是韩门弟子,表现得分外热络。又问李贺乡贯姓名,也是早闻他的名姓,既是同是来应制举,两人便你邀我请地甚是亲热。终是李贺把张彻拉到了自己住的馆里,当下就叫店家安置了酒菜,送到房里吃酒叙话。

张彻年长于李贺,坐了上席,李贺打横作陪。张彻羡李贺诗名,小小年纪,却有奇才,十分喜爱。李贺慕着张彻乃韩门弟子,久仰韩愈公大名,苦无门路进身拜望,见着张彻,犹如见着韩公一般亲近。两人一边饮酒,一边卖弄诗文,好不欢洽。饮至酒酣耳热,竟移酒菜至榻上,褪去外衣,偎被抵足,像是见到了多年未遇的知己。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张彻生就的性情豁达,谈吐爽快。李贺求之不得,初涉西京应试,毫无一星半点经验资凭,又想投韩公门下得誉,与张彻一席畅谈,受益匪浅,得惠颇多。两人是酒逢知己千杯少,饮至大醉,同榻而眠。

次日醒来,草草用了些饭食,又喝了茶水解了酒劲儿,张彻便要同了李贺去拜见韩愈。李贺把家里带来的礼物拾掇了一份,还觉得显轻,怕叫韩愈小瞧了,另要置办。张彻快言快语拦住了他,说道:“韩公乃轻财重文之人,你拿百金之礼去拜他也未尚能讨得一个笑脸,破费了又招他厌恶的事划不来。还不如你薄仪一份,好诗一首中用。”李贺尚未见过韩愈,又不知其脾性,还真怕弄巧成拙了,只有听张彻指点。此时是不为礼物犯愁了,反倒要为诗歌犯愁。本无有要拜见韩愈之备,也未准备行卷,再去买来行卷纸张,现誊写诗文,哪会是一时半霎能完成的?两人思量一番,还是暂不去拜为好,草率一见了一时之愿,与以后反倒不美。不如就去买些敦厚的纸张,挑些自己满意的诗赋,认真书写了,再去行卷拜望不迟。议定了,李贺去送张彻,问了张彻住址,并约了见面时间才分手。

在街上买回纸张,李贺就关上房门,把自己带着的包裹里所做的诗文尽数取出,挑些满意的一笔一画,工工整整逐首誊抄,装订成册。忙乎了一个下午带一个通宵,熬的两眼通红。刚和衣躺下入睡,困乏未消,就被叫门声惊醒。

原来张彻别了李贺,去到韩愈府上,有意将李贺先向韩愈举荐。去了一遭未见,便回自己住处。此时已是过午,与张彻同住的沈亚之闲着无事,正邀了秘书郎张籍张文昌,坐在房里围炉御寒,饮酒闲聊。见张彻进来,沈亚之笑问道:“张郎一夜未归,被何人羁留?看上去面带疲惫,是否命犯桃花,也去做风流客了?”张彻淡然一笑,说道:“文昌兄可会信吗?下贤放浪,有目共睹,怎会扯拉上张彻呢?昨夜未归是实,却非宿花眠柳,是遇上个赶考应举的才子,两好相投,被拉去吃酒,吃醉在他处了。”张籍问道:“是哪里来应制举的才子?这普天之下的才俊我等也是认识不少的,不妨说来听听,看值不值张郎吃醉一回。”张彻打了一个哈欠儿,说道:“不说也罢,说了你们两位定会拉了我时下就要去见,不如我先困上一觉,省得被你们搅累。”沈亚之一把捋往张彻衣袖,不放他去睡。说道:“依你之言莫不是见着大才之人了?你倒说来听听,看我等是否想见。”张彻道:“说了你便放我去睡?”沈亚之道:“说了便不搅你。”张彻道:“是文昌兄常念叨的那个人来了,还用我说出乡贯姓名吗?”张籍听了,一掌击在桌面上,震得酒菜乱动,亦忘了疼,问道:“是那个昌谷李贺李长吉吗?”过来拉了张彻坐下,要问李贺在哪里?张彻以手掩嘴,故作态势不说,微闭着眼睛要挣了去睡。这二人不听还好,听了哪还放他,非要他讲出个子丑寅卯来。

次日大早,张籍便带了车驾赶到了张、沈二人住处,三人同车,由张彻带了去见李贺。到了李贺下榻的馆舍,被巴童拦了,说是公子抄抄写写地熬了一夜,天东露白才睡下,这才睡了半个时辰,不能见客。张彻和巴童说些好话,巴童已认出他是和公子彻夜长饮的那位相公,但也不给面子。无奈,张彻交代巴童,若是李贺醒来,就说有人来访,一会儿再回来。三人出了馆舍,找了一家面食铺子,略略要了些早点,坐着慢慢用。

再去,见巴童正在院子里遛那匹距驉,张彻也不打招呼,趁势抢上楼去,拍打叫门。李贺红着眼从床上起来,哈欠儿连天地打开了门,见是张彻,还以为是要带他去向韩愈行卷,忙朝房里让。却见随后还有两人,分明是正睁大着眼睛朝自己笑。李贺愣怔了一下,才听张彻介绍道:“长吉贤弟,这位着官衣的是秘书郎张籍张文昌兄,这位布衣贡士是江南才子沈亚之沈下贤。听为兄说你到了长安,特来过访,不意搅了好梦,惭愧了。”李贺早在东都时已知此二人,不但读过沈亚之所著的传奇,还十分看重张籍的乐府诗,常从四下里索寻张籍的诗来研读。听了张彻介绍,上前去扯了二位就朝房里让。进房后见了礼坐下,都显得分外恭敬。李贺先颂扬了沈亚之的传奇,又一连背诵了张籍的几首乐府诗。张籍也不自恃,竟击着拍节,依着调儿唱起了李贺的乐府诗示以回敬。当下里几个人你夸我赞,你钦我敬,弄得不亦乐乎。晌午,张籍要请,李贺哪里肯依,非要留饭,叫店家去街对过的酒家里要了几样菜肴,酒却不知要喝甚样的?张籍说道:“贤弟即来长安,不若就喝长安的稠酒‘玉浮梁’如何?这是西京的特色。”李贺说道:“那就要这‘玉浮梁’来吃。”酒菜上罢,李贺与张籍、张彻、沈亚之重又叙了兄弟之礼,次序坐下,饮酒至晚方散。

次日,三人相携来请李贺。李贺上了车驾,一路向平康里东门而来,到了一家新开的酒楼停下。下了车,便有迎客的小二上前来迎住。但见这酒楼一条青旆招摇,几处纱窗掩映,时闻仙乐泠泠,丽影卓约忽现,时时有官身富绅知味停车,日日见公子王孙闻香下马。单是这迎客的小二也打扮得头脑齐整,颇像进了妓院。张籍进了店里,柜后的店主就奔过来施礼问安,道:“张爷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小的们去请亦不见面,今儿是哪股风遂了咱的心,把爷吹进这‘仙客来’了。”张籍笑道:“哪里是不来了,是被你这班光棍儿吓怕了。光知道要新词儿唱新曲儿,去挣成箱成柜的银子,却不舍得一钱半两润笔,哪敢多来,多来了还不把本官的肚腹掏空。”那店主道:“秘书郎大人玩笑了,哪一遭来不是让您酒足饭饱,岂能是掏空了肚腹。您给小店制两首词,那是满腹才华装不下了,稍稍遗些星儿,叫歌伎们唱了,也是拾您牙慧,爱惜得不得了呢!今儿您来,就再遗些星儿,不然咱这满楼的姐儿都枯楚着脸不会笑了!店里才从南地请了厨子,正合着爷的口味,楼上请。”

店主亲自前面带路,上得楼来,清一色的木墙花格,一拉遛的门扇后面有猜拳行令之声和着丝竹管弦之音,相谐成趣,热闹非凡,一看就是大气派地场。店主径直把他们领进一阁内,帘儿一挑,拉开门,见里面已是站着个二八佳丽,向众人福了一福,便请入内。一进阁里,但见得桌椅精致,揩抹光亮,墙上字画,装裱雅致。四位刚一坐定,店主便先点了四样美味菜肴,鹿炙、鸡酢、鱼脍、羊佥,不一时,小二送来摆上。那姐儿亦是忙前忙后地伺候,泡了香茶,给客官一一筛上,又取了杯儿盏儿,打开一坛“女儿红”来一一斟酒,服侍的甚是周到。店主见菜、茶、酒都铺排好了,问道:“几位爷是先吃酒逗乐,还是一并了吃酒听唱?”张彻道:“还是一并了好,先吃酒逗乐,吃醉了怎好听唱?”店主对张籍说道:“今儿个必是您老做东,尽管吃,尽管喝,吃好喝好了,给咱写上几首,就算是付过银子了。”张籍看着李贺笑了,说道:“你这店主好没道理,今儿个分明是你家做东,怎赖起我来了?”店主听了,赔笑道:“对、对,您老说的有道理,小的做东请您作诗,这几位爷给小的面子作陪。”张籍笑着摇头,说道:“你这店家倒是越说越没有道理了,你分明是请李贺李长吉作诗,要我等陪酒,如何缠了我不放?冷了主席,热络我这陪客的。”店主这才听出几分话意,又是惊讶又是尴尬,忙把眼神再他三人身上乱转,嘴里嘟哝着说道:“你看小的这眼珠子哪里还是眼珠子,李公子的大名见天念叨上千万遍,总说李公子能给咱‘仙客来’写上几首歌诗就好了,您说这长安城里还就认您的诗!可真站到眼前了,咱却不认识。张大人,您说这李公子也不出个声儿,叫小的咋倒身便拜呢?”张籍道:“不妨你就猜猜看。”店主毕竟是老江湖,经见的多了,察言观色一番便有了几分把握。先向李贺作了一个揖,说道:“人言李公子乃一神童,七岁便能赋诗,诸位中这位爷年少却坐了主席,想必就是东都来客李长吉,若是爷,您便受小的拜。”店主说着假意纳身去拜,李贺伸手拦了。初到长安,又是新结交的朋友一同来玩,本来就有着几分拘谨,再见店主要大礼相拜,自己年少之人,且无官身,如何敢受?便向店主说道:“店家不可,你我素昧平生,又无恩情可及,施一礼便是往来。您要是大礼相拜,那不是赶我走吗?”张籍说道:“店家好眼力,长吉贤弟这歌诗便已是你的了,施一礼别了去吧,快把那班吹拉弹唱的姐儿弄来。”店主和张彻、沈亚之一一施礼作别,退了出去。

不一时,阁门拉开处,一阵香风熏人。见几个浓施粉黛,细整云鬟的姐儿握管抱弦,嘁嘁喳喳地进来。撩起一折帘帏,原来那帘帏后面依旧是绣慢重叠,铺设有一间房大小,是姐儿们声弦备唱的地方。李贺细看,有琵琶、玉笛、觱篥、胡琴、檀板。便先点了一曲《紫云回曲》,曲罢,又点了一曲《凌波曲》。沈亚之道:“我知这两曲来历,皆是玄宗皇帝梦中所得。《紫云回曲》相传乃是得之仙宫,玄宗皇帝梦见仙女数十人,各执乐器,踏云而至,管弦齐鸣,即奏此曲。内中一人道:‘此神仙《紫云回曲》也,今传于陛下,可为正始之音也’。及天明,余响犹在,命人习之,遂有此曲。《凌波曲》乃是玄宗在东都时,偶梦一女,容色艳异。头挽交心髻,身着流水裙,拜于床前。说道‘妾乃陛下凌波池中龙女也,卫宫护驾,已有多年。虽不敢自谓有功,然而勤勉辛劳,一日无闲。闻之陛下洞晓钧天之乐,今特请赐一曲,以为合族荣幸事也’。玄宗遂为之操胡琴,而成此曲,以授龙女。龙女求赐曲名,玄宗便以‘凌波’名之。及醒来,记诵不忘,是有此曲。”张彻听了,窃笑道:“这玄宗皇帝,自有音律之才,又长于度曲,偏又是自己不信自己,动不动就弄出一曲梦中所得来。那《霓裳羽衣曲》如何?世上美妙若此者不多见也!也成了仙家所度。不知哪位姐儿最善妙歌,点些歌来听吧。”当下便有一姐儿手执檀板上前站定,福了一礼,娇声燕语道:“贱妾莺儿愿侍奉几位爷,不知爷们愿听些什么?”张籍道:“莺儿,时下坊曲歌儿中最叫座的是些什么?你尽管唱来。”这莺儿也是个做眼色活的,想是听了店主交代,张口就来,说道:“张爷,长安城中坊曲歌儿众多,不过咱‘仙客来’也是占着风头的。不敢枉说别处,在这地处听唱,那可是最喜昌谷李贺制词,最爱我莺儿妙歌了。众位爷听了……”只见那莺儿腰身舞动,裙裾飘飘,轻舒广袖,启朱唇,露皓齿,音清丽,唱出一曲儿词来。歌曰:

梦天

老兔寒蟾泣天色,云楼半开壁斜白。

玉轮轧露湿团光,鸾珮相逢桂香陌。

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

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

莺儿唱罢,几个人都是击节赞叹。别人可能是称赞李贺的词,李贺听莺儿歌起,便眼睛为之一亮,他是赞赏莺儿的唱。莺儿见得了彩头,便一气又唱了两首,《神弦》和《神弦曲》,俱是李贺制的词。唱到兴处,舞姿曼倩,歌喉美妙,颇使几位看客开眼。

几曲终了,张籍亦是兴奋不已,说道:“难见莺儿有此真本色,莫不是今儿遇了真人。”遂叫几位姐儿入席伴酒,命莺儿坐于李贺身边。张籍又谓莺儿道:“不知你这雌儿还能如此妖冶,唱起长吉贤弟的歌诗眉飞色舞,不若就将你配于他做一对小夫妻罢了。莺儿,还不快快拜见你家郎君。”莺儿故作惊讶,细细瞟了李贺两眼,双眉一挑,含羞带笑,起身施了一礼。重又挨着李贺坐下,娇声细语道:“贱妾日日所唱,皆公子所制之词。终日思慕,常想求上一章半阕,却不得遇,都是从别家传唱。今日幸甚,与公子坐成近身,莫怪贱妾觍着脸讨要,实是喜爱得不得了,万望多赐些个。”李贺吃了些酒,听莺儿说话已是心痒神醉。说道:“姐儿歌唱之妙,以为前所未闻,倒为小生的粗制之词增色不少,如不嫌弃,就送姐儿几首新的。”两人相视而笑,惹得周围人都乐不可支,起而相贺。张籍道:“既是两情相悦,不若且干一杯,权作合卺酒,今夜就结成一对便了。”众人举杯,一饮而尽。莺儿杯酒才尽,面上红晕泛起,如粉荷一般,双瞳剪水,顾盼生情,令李贺颇难自持。再看别家,姐儿们都已使了手段捉成了对儿,便也孟浪起来,与莺儿吃酒、猜拳,拉拉扯扯地搅作一处。

一连数日,新友相伴,未被书卷所困,却被长安满城景致所累。整日出入楼堂馆舍,忙于饮酒听歌制词,活得颇有几分洒脱,连向韩愈公行卷拜望也总是给耽搁了。一日又要赴约相会,唤巴童鞴马。巴童道:“小爷整日醉酒,终不是长法儿,临来老爷已有吩咐,要专心应试,不可闲逸。而今文战在即,可是一刻千金,怎好一味游玩荒废时日?”李贺听了,心中不乐,说道:“也算你言之有理,我只消半日即可。未来长安,我已是名满京华,如今到了,却要躲进书卷里不敢露脸,不怕被人笑做心虚?”说完纵身上马去了。

巴童见他去了,仍是放心不下,索性小跑着去追,转过两个街坊,见跑得没了影儿,张望一阵,才无精打采地往回走。走到馆舍门前,也无事可做,便倚在一处朝阳的墙根儿晒暖儿。这时,瞅见王府的管家急匆匆而来。巴童想他定是来找小爷的,便迎上前去,唱了个喏,问道:“管家可好?是来找我家小爷吗?”管家认得巴童,问道:“你家公子可在馆里?”巴童道:“外出应酬去了,有什么事情?等小爷回来我告诉他。”管家道:“我家王参元少爷,就是你家老爷的门婿,有封火急的书子来,要让你家公子看,我就送过来了。”巴童吃了一惊,问道:“莫不是家中出了大事体?”管家道:“许是你家老爷有什么不好了。”说着,取出书子,交于巴童,又交代道:“你家公子回来看了,无论怎样伤悲,切不可在馆内放大悲声地哭。”说完又匆匆地去了。巴童不听还罢,一听这后半句话,竟愣怔住了,半晌回不过神来。手捏书子,泪水哗哗地顺脸流,不知是怎样回到馆里,径进了李贺房里,坐在小杌子上哭。

李贺直到天落黑才被人送了回来,醉得不得了,放在榻上便蒙头睡了。睡至天明醒来,听见外间屋里隐隐有哭声,甚是疑惑。细听了,原来是巴童声音。叫巴童进来,见巴童揉着眼,眼泡子肿得鲜红。李贺问道:“大早起为何悲伤?”巴童道:“小的一夜都未曾睡,只等小爷醒了酒好回家去。昨日小爷出去应酬,家里姑丈有急书子来,等不着您,我便看了。家里老爷……不得了啦!我把包裹都拾掇好了,咱快点上路回家去吧!”李贺听了头皮一炸,急要家书来看,手哆哆嗦嗦地连纸都展不开。巴童帮着将纸抻开,说道:“小爷,您撑着劲儿,死者不可复生,况且咱客游在外,尤须调摄。”话音刚落,不意李贺一掌抽来,正打在他脸上。李贺怒道:“家中遭此大变,你却留我在此酣睡,安的何心?”说完,团身滚在榻上,涕泪双流,呜呜地哭。巴童也是委屈,哭诉道:“昨日您去应酬,才走就来了书子,这偌大的长安城里,我到哪里找爷去?天黑回来,爷又醉得人事不省,连人都认不得了,哪还能认书子?既是能认,那城门都落了闸,又如何起得了身?爷心里难受,打奴才就是了,可知奴才跟老爷十余年,心里也难受得流血哩!”主仆二人在房里哭,惊动了店家。店家过来问了,劝了几句不住,便示意叫小二帮着巴童收拾走人。店家道:“客官节哀顺变,俗话说无常路上无老少,任谁也逃不脱这一劫。家里找你回去,莫不是要等你主事,你先哭倒了,这千百里路是回呀不回?”说完去了。巴童又劝了一遭,李贺方止住了哭,独自一人坐在房里发愣。这才要应制举,竟遭遇父丧,依照朝廷规矩丁忧守孝,自是先失了应试的资格.想那东都相士卦中所言虽不甚明了,但不得不信自己命运不济,坎坷不达!

巴童在馆舍院子里把行囊、包裹、距驉一应收拾停当。又去靠了一辆顺脚的车,把行囊、包裹装上,上楼去叫李贺。李贺这时已平稳了情绪,伏案给权大人、王茂元、张籍、张彻、沈亚之等一一写了书子,拿出些个散碎银子交给小二,拜托一并送到,权做告辞。贡院发下的应试号牌不忍丢弃,便揣入怀中。随了巴童下楼,被扶上马,悲切切地出长安城,顺着朝往东都驿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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