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诗歌》2025年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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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国雄（四川）
倒流溪
雨借春树跳舞，掉进湖里
便摁住了远山的心跳
唯有此溪由北向南，产生一次次
回潮和逆流……闭上眼睛
母亲坟前的月见草，就在梦里撑船
摆渡这首不安之诗，到暮云里
成为野花的分身，每飘一下
都在替我念一遍水经
（摄影：Roberta Sant'Anna）
张立得（山东）
一片清瘦的月光
今晚的月光，这般清瘦
风很细，牵不住心中的一匹奔马
它要跑出这片荒野
去一个遥远的地方
自你走后，海棠不再开花
荷塘里的水色枯了半截
庭院无人打扫，我时常
坐在大门外发呆
似乎是，等一阵风来
有时候夕阳落得很快
让我过早地承受，夜色的凝重
如此一晃便是多年
我变得跟杨树一样了，沉默寡言
一到四月，就给你寄飞絮
（摄影：Roberta Sant'Anna）
深海（湖北）
小脚外婆
外婆的小脚很能走
从徐家湾的乡下到十字街
20华里，外婆从天黑走到了天明
娃娃亲的大姨嫁到十字街
成亲那天和她拜堂的是一只大公鸡
冲喜还阳的大姨父此后就把自己卖给了
雀神，一片杂货铺在他手里越来越薄
外公要大姨离开这扶不上墙的烂泥
而外婆怕大姨再嫁带着的孩子
成为屋檐下那只夭亡的黄嘴巴乳燕
小脚的外婆途经熊家巷
那片山坡上的松树林，还有竹林
在夜色中团成了巨大的阴影
月亮被挤成指壳大，挑在树杈上
村里人都说长庚星升起，那里就会有
女妖出没。我的外婆用三寸金莲
跟着长庚星，一直追上了黎明
（摄影：Roberta Sant'Anna）
张璘（安徽）
岸，沉默不语
鹭鸶沿着河水悠闲地，扇起翅膀
钓鱼竿却不停地晃动
偶尔，晃出几缕风的叹息
水面不时浮出挑衅的水泡
几棵偏向静止的芦苇
斜斜地，插在倒影上
岸，沉默不语
岸边突兀地站着
一块没有名字的石碑
石碑适合题字，怀念，或者挂起
潮湿的烟云
我，就是从烟云中走来的那个人
不言不语，在水边伫立了许久
月亮从身后升起
在我微微弓起的脊骨上
刻下无字的碑文
（摄影：Roberta Sant'Anna）
王丽霞（江西）
我们种下的桂花树马上就要开花
细雨还在飘，桂花
用流水的暖意，窃取了
你眼神的惊喜
风中，一条香气的河流
众人发光的脚印，明亮的额头
已渐渐埋没
南山，坐落在我的指尖
从北边，捻来一片云
钟声，从南边的松涛里拎来
流动的呢喃细语
我不想摘下
就挂在枝头，看它怎样发芽
我的琴弦马上就要调好
在故园
我们种下的桂花树
马上就要开花
（摄影：Roberta Sant'Anna）
禾页（陕西）
白马山踏溪
坑口通往马鞍山隧道的砂石路上
有水流经过，杂草在月亮湾里升起
亮着灯，农人戴着草帽在田间采茶
你数着红杉树落叶，藏掉枯萎的丛林
在落雨处，冬日天空下羽毛发出轻微震动
有蝴蝶飞过，太阳下闪烁着翅的痕迹
农人朝着溪流走了，石板桥中央
开出一朵红色的花，你的嘴唇微张
在稻田里，我看见夏日收割的谷粒
从水中长出，乌鸦，或者有几只鸟飞过
茉莉花开满了枝头，竹子在墙壁背后
在风中飞舞着，鸟雀，衔起屋檐
雨自然不会打动高山之中的巨石
午夜驱车登古原，月下云际涌动
松涛渐渐停止呼吸，雨季，向夏的风吹过
（摄影：Roberta Sant'Anna）
北纬（山东）
野草
他看到一株野草，半截根茎裸露的野草。
带着干涩的眼泪，向着天宇的神灵求雨。
那让他想到了自己，如果万物没有隔阂，
乌鸦或许会是他的近亲。很久以前，保佑
他的神祇就走了。带着年关的烟花，和
平淡日子里最后的凡卡。连那只暮年的
老狗都没有存留。他开始怀疑，有人在
暗处扣动手枪的扳机，击落了天宇上的
猎户星座。现在，似乎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虚无占据想象的空间，连梦境也是。他
只能颓丧地爬上山岗，向着晚霞和落日，
扒开衣领里隐痛的疤痕，用痛苦和嘶鸣
诉说一道朦胧的残吻。日头彻底沉没了。
北风舍掉风铃，自顾自地狂飙。群山的
阴影，森木的斑驳，麋鹿的哀鸣，纠缠
在一起，混淆着大地的视听，与人的痕迹。
（摄影：Roberta Sant'An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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