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上，衰草片片，“糊”满了我妈的坟头。连几天前正在怒放的金色的野菊花儿，也在秋风中凋谢了。微风中挟裹着阵阵枯草的清香——就如桂香般芬芳馥郁。我正站在我妈的墓前，浮想联翩……
记不清我是从什么时候对我妈怀恨在心的，也记不起我是从什么时候起，不肯管她的事儿的，是从奶奶病殁以后罢？反正我也说不清，道不明。
打我很小的时候，奶奶就很疼爱我，有了好东西吃时，她总会给我留着，连姑姑给她买的奶片，她都要给我留上几片。那时候，奶奶一见到我，就笑逐颜开了：“来，豆芽菜。奶奶给你看样东西。”我蹒跚着步子，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奶奶就在衣兜里抖抖索索地摸上半天，然后便掏出一沓奶片来，剥下一片，颤颤巍巍地送进我的嘴里。
奶奶老了，轮流着住在我和姑姑家里。奶奶来我家时，我妈便把好吃的东西藏起来，我则趁着妈妈下地干活的时候，偷偷摸出她藏在抽屉里的储藏室钥匙，翻出几盒牛奶，或是一袋方便面，一包火腿肠之类的，拿给奶奶吃。
奶奶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她拍拍我的大脑袋壳：“豆芽菜，奶奶不吃。你妈会骂我的。”从那时起，我对我妈就有了一丝恨意。
我妈心眼多，从不当着我的面骂奶奶，可每次她骂奶奶时，我总藏在门缝里偷听。她骂奶奶“老不死的”，还说她“迟早会撑死自己”——奶奶有糖尿病，饭量大，我妈心疼家里的粮食。
那天我回到家里后，就把老师讲的故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了我妈听。“妈，以后我也给你买个‘狗食盆’，留给你养老用。妈，你不孝顺奶奶……”可还没等我说完，我妈就一巴掌掴在了我的脸上。我妈真是无可救药了！我的心中充满了愤恨。
奶奶病倒了，她老了，患上了心脏病，是糖尿病的并发症，姑姑想给她安一个心脏支架，可她没有足够的钱交纳住院费。姑姑去找我妈商量，我妈斩钉截铁地说，她没钱！
我妈有钱，她在攒钱进城买房子呢，我妈的心思我全晓得。奶奶在去世的前夕，老泪纵横地叹息着，要是豆芽菜他爸还在就好了。我爸和我哥开大车搞运输的时候出了车祸，我妈独吞了所有的赔偿金，一分钱都没给奶奶……
“唉，我哥在世时，她就不孝顺。她没丢下豆芽菜改嫁，就算对得起咱们家了……”姑姑对我妈嗤之以鼻。
奶奶去世后，我也成家立业了，心里却放不下那些过往的旧事情。奶奶的老境凄凉，妈妈的人情凉薄；奶奶对我的疼爱，我妈的不孝……爱恨交织下，我一看见我妈，心里就堵得发慌。她独居在我家旁边的老院子里，我也懒得去探望她——我的婚事花去了她大半生的积蓄，她进城的梦如肥皂泡般破灭了。然后，我妈就出事儿了。
她在那个寒冷的冬夜出门去超市买东西，昏黄的路灯下，老眼昏花的她撞在了街边的一根横杠上。她昏了过去，就冻死在那个雪夜里……
没人同情她，也没人瞧得起我。他们说，孝顺的美德是一代代传下来的，不孝顺的品行也是上辈人留下来的……
秋意萧瑟，今天是寒衣节，我望着我妈的坟头，心中五味杂陈。是还在恨她，还是“子欲孝，亲不待”的悔意？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再过几天，就要立冬了。这个冬日，会异常的寒冷……
（本文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