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玉龙

下午放学，小路急急忙忙跑回家来，还没等放下书包，便急切地推开妈妈的房门，愣了好一会，又轻轻把门关上，像泄了气似的瘫坐在沙发，两眼直勾勾的，一声不吭！

“小路，你妈妈今儿出门啦，家里就剩咱俩，咱们早点吃饭！”奶奶一边把菜端到饭桌一边喊着小路。

夜里小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他放学急急匆匆的回来，是多希望妈妈还在家里，哪怕多留一天也好，可妈妈还是出了门！要等下一个过年才能见到妈妈，这才刚刚过完年，怎么熬啊！想着想着小路流出了眼泪。

第二天起床，小路把放在床头的日历撕去一页，找来一颗钉子在墙上钉稳，再把日历挂在上面，随后背起书包和往常一样向学校走去。

晚上回来小路急忙打开电视，把电视调到广东频道，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小路，去做作业啦！”奶奶在喊小路。可过了很久，奶奶还是听到电视的声响，便走过来问小路，“你这孩子，平时那么勤快做作业，今天怎么看起电视啦！快去做作业。”可小路还是一动不动，奶奶有些不悦地对小路说，“电视上有啥好看的？”“看电视里有没有妈妈！”小路满脸期待地说。奶奶很诧异，“你妈妈不是国家干部，也不是老板，怎么能上电视？”“那，万一妈妈刚好经过，被拍到了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路的学习与生活也慢慢恢复了平静，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他知道妈妈远走他乡，也是为这个家，为了他能更好的读书与生活，他想念妈妈，也只有把这份想念压在心里，他已经是个九岁的孩子，打几个月起都是这样过来的，跟奶奶生活小路早成习惯。

6月的一个下午，乌云密布雷声四起，眼看到了放学时间却不见小路回来，奶奶非常着急，这时奶奶看到放学经过的小彤，便问有没有见到小路，小彤说小路今天值日，一会就回来了。可过了一会，狂风大作，暴雨夹杂着黄豆大小的冰雹，撒落下来。奶奶再也坐不住了，赶忙披好雨衣，拉一把雨伞就往学校奔去。

家里距离学校一两公里，好天好路的，也只是十来二十分钟，可这风雨交加，又是一个七十岁的老太太，不知走了多久，突然看到小路顶着书包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奶奶赶快走上去，用雨伞罩住小路，嘴里不停地怨叨说，“你这傻孩子，明知没带雨伞，就不会等雨停了再回来吗？”，一边抱怨，一边扶着小路往家里走去。

回到家里，奶奶让小路赶紧换上衣服，吹干头发，自己忙着给小路做饭。匆匆吃上几口，奶奶对小路说，“吃完你就去写作业，奶奶有点不舒服，先躺一会。”等小路写完作业，看奶奶还躺在床上，便整理好书包去收拾餐桌上的碗筷，若在平时，无论奶奶多么劳累也从不让小路分担家务，在奶奶心里，只要小路吃饱睡好把作业完成，她比什么都开心。

可这个时候，奶奶却没有任何反应，小路心里有点担心，便走过去喊奶奶，奶奶没有答应，小路摸了一下奶奶的额头，感到很烫，他急忙找到温度计给奶奶测量体温，几分钟过后结果显示41度。小路赶快拉开抽屉，找出奶奶平时给自己准备的退烧药，按自己服用剂量的两倍给奶奶喝下，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小路再给奶奶测一下体温，结果还是41度。这下子小路害怕了，紧张地哭了起来， “奶奶，奶奶，怎么办呀！”“小路，奶奶没事，别怕！”奶奶面色蜡白，勉强睁开眼睛微弱的对小路说。

“奶奶，外边不下雨了，我送你去医院”，说罢小路推来奶奶平时踩的三轮，强拉硬拖的把奶奶扶上三轮车，一个九岁的孩子，黑夜里推着三轮，硬是将奶奶送到二公里外的镇上医院。接诊的护士和医生看到这一幕，哭了！

小路爱奶奶，依偎在奶奶怀里，他感到无比的安全和幸福。奶奶更爱小路，为抚养小路奶奶没把自己当作一个古稀老人，她给了小路无尽的爱，可有一种爱她却无法给予。

有一次，语文老师让同学们以“我的父亲或母亲”为标题写一篇文章，等作文批改下来，老师语气严厉地喊小路，“陆小路，你站起来！我让你以父亲或母亲为题写一篇作文，你怎么把作文的题目写成《过年》？”小路低着头，很久没有说话，老师继续问，“陆小路，你回答我的问题！”

“老师，只有过年我才能见到我的妈妈，看到您的题目，我就想到了过年！”小路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凝视着小路良久，老师示意小路坐下，自己却迅速转过脸去，可同学们还是看到老师两眼泛泪。

春去秋来，转眼又到了腊月，腊八这天，妈妈打来电话，高兴的对小路说，“儿子，再过一周妈妈就要回去了，你很快就能见到妈妈啦，想要什么呀？妈妈买给你？”犹豫了一会，小路对妈妈说：“妈妈，你能再给我买一本日历吗？就是每天撕去一页的那种。”“小路，怎么还是和去年一样呀？你还没告诉妈妈为什么要买日历呢！”“妈妈，把日历撕完最后一页，我就能见到您了！”电话那头，妈妈再也忍不住泪水。

截止2022年，全国留守儿童约计902万，小路仅是这九百多万中的一员，或者说小路是幸运的，因为小路能干又聪明，身边还有一位爱他的奶奶，那其他孩子呢？当然也有很多很多的幸运儿，只是有些孩子，我不敢想象。

附注：

本文刊登于《广州日报》2025.06.17（第10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