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的风花雪月，是浸在市井烟火里的。它们不像别处那般刻意，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融进了城墙根下的日子，把千年岁月都酿成了碗里的茶香、舌尖的滋味。

 

风总带着股旧时光的味道。春天的风掠过铁塔的檐角，卷着新抽的柳芽香，钻进茶馆的窗棂。老茶客们搁下茶碗，眯着眼说：“这风里有槐花香了。”到了夏天，风裹着龙亭湖的水汽，吹得荷花东倒西歪，顺带掀翻说书人的折扇。秋风吹过鼓楼广场，卷着炒栗子的焦香，把满地银杏叶吹成金浪。冬风最是霸道，呼呼地拍打着老字号的布幌子，却也把羊肉汤的热气吹得满街飘散。

 

花是随性生长的。初春的玉兰在大相国寺的红墙外探出头，花瓣上凝着露水，像菩萨座前的琉璃盏。入夏后，湖里的荷花便成了主角。翠绿的荷叶层层叠叠，托着粉白的花朵，有的半开半合像害羞的姑娘，有的大大方方展露着花蕊。到了秋天，满城菊花便开得放肆，龙亭湖畔的菊展上，花团锦簇，有簪在鬓边的小朵，也有碗口大的重瓣，连寻常人家的窗台上，都摆着几盆野菊。腊梅总在雪前开，墙角数枝，香气清冽，老人们说这是在给雪花报信儿。

 

雪落下来时，开封就成了水墨画。初雪细如盐粒，落在铁塔的琉璃瓦上簌簌作响。若是赶上个大雪天，龙亭的石阶白了，汴河的石桥也白了，孩子们举着竹扫帚在胡同里扫出条小路，堆的雪人歪戴着草帽。雪停后，阳光一照，冰棱垂在屋檐下亮晶晶的，清雪的梆子声“梆梆”响起，惊得麻雀扑棱棱乱飞。

 

月最是温柔。夏夜的月光洒在龙亭湖，把湖水染成碎银，钓鱼的人收竿时，惊碎满湖月影。中秋的月又大又圆，鼓楼广场摆着圆桌，月饼、石榴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孩子们举着兔儿爷灯笼追着月光跑。冬夜的月清冷，却把雪后的城墙照得青白，月光跟着晚归人的影子，一路送进家门。

 

开封的风花雪月，就这么岁岁年年地轮转着。它们钻进茶馆的茶碗里，爬上夜市的烤架，落在老人的皱纹间，陪着一代又一代开封人，把寻常日子过成了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