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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栽苹果树的第四年,从东塬上最高圪梁上往下望,一大片的绿。苹果树枝干疏,叶子繁茂。四五月开粉白的花儿,花香怡人。麦子被挤成了一小缕儿,熟时,像一根根粗的金线在绿的颜色里经纬出横七竖八的金色蛛网。
灞底河的水在绿的颜色里弯转逶迤,扭出一条时隐时现的蛇,向北游去。
七八九月苹果熟,绿的颜色里有了珍珠玛瑙般的靓色点缀,忽闪忽闪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庄户人重新学把式,学修剪树,疏花儿,治虫打药。一年下来都不得闲。
树行间的空地收了麦子种大葱。苹果、大葱全都是捞钱的新玩意儿,庄户人稀罕,像待自家的儿女一样侍弄着。
公社变成了乡,县改成了市。除了交公粮,又增加了农业特产税。庄稼把式们的腰包开始鼓。各地的客商如洄游的鱼群,一年比一年多。在收获的季节从四面八方云集弘农市火车站那几条街。
弘农有三大宝,苹果、黄金和大枣。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弘农是全国最大的县级优质苹果生产基地。
除了县城火车站,其中部的好阳乡(1994年撤乡建镇)是弘农苹果又一集散地。素有“神州苹果第一镇”、“ 北方苹果集散港”的美誉。
每到苹果成熟的季节,街市上大大小小的苹果收购点有四五十家之多,白天人声鼎沸,车流如注。晚上灯火彻夜通明,各代收户开着三轮车,从四面八方收满苹果回来,把整个好阳街塞得满满当当。交货,验货,包装,结算等都在一整个晚上完成。
第二天,各代收户早早奔向弘农东半部的大大小小村落。
广东广西的客商、大大小小收购摊点的老板、跑远途的大货车司机、修理汽车行、卖纸箱包装纸、倒车皮计划的黄牛……一下子把好阳乡的街热闹,繁华。
不知不觉间,好阳乡的街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无数的带停车场的旅馆、饭店以及数不清的发廊、歌舞厅。俨然是第二个“小香港”。
好阳乡的街每俩三天发往两广(广东、广西)拉苹果的大货车车差不多有四五十辆,火车车皮十几个。
弘农苹果个大、色泽艳、口感好,皮儿厚,耐贮运。最初主要是供外贸出口,小量销往河南境内、湖北、湖南等。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开始远销全国。主要集中在河南、湖北、湖南、广东、广西、福建,沿陇海、京广一路向南至海南岛,向东南至福建厦门。还有东北的大庆、哈尔滨、齐齐哈尔等。
当时火车站主要集中的是湖南、湖北以及河南境内、东北三省方向的客商,一下火车就被搞代收的接走,住到代收的家里,收果子。行情好的话,一直收到没了苹果,才结束。
他们对苹果的质量、包装要求的不是很严格,主要的是强调收货速度。一个客商一年下来,差不多要走一百多车。
另外有几家大的收购商主要是针对广东一些大客商发火车皮(包括外贸公司、铁路等体制内联合的几家收购点儿)。
二赖子和大龙衍之类的,刚从田里出来的庄户人,没有实力。主要接的是湖南、湖北,不用承担风险的客商。
田野上,麦子被苹果一年年蚕食。离开了肥沃的田土,被赶到旮旯角儿的小片荒地。
收获的季节少了金浪翻滚,空气中少了麦香味。风吹,肥厚的绿苹果叶子晃动,露出青涩的苹果。庄户人和田野都在慢慢地熟悉“新主人”的脾性儿。
能吃饱饭了。耕作方式在改变,钱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庄户人越来越离不开钱,辈辈传下来的处世方式悄悄地在龙阳沟的村子里发生着变化。
人情味儿淡了,人们的欲望和创造力被激发。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龙阳沟的庄稼把式们演绎着新的故事。
(第三十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