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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初三的艰苦岁月
松下沐风(王保国)
2024-09-19 10:39:50

在我十几年的求学生涯中,最让我难以忘怀的还是初中,如果从初中三年的经历中选择的话,最艰苦和最有意义的应当是初三的那段经历了。

我上初中时,是在离家几里地的学校上的。当时,乡里边有三所初中,我们这所是在三所学校的中间位置,要说距离的话,不算太远却也不是太近。当时在我的印象里,同村去上学的还是以步行居多,骑自行车的寥寥无几。从家到学校大概需要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吧,当时,初一初二不用住校,所以学生都是在家吃饭。每当早晨、中午、下午、傍晚四个时间段,路途中总能看到三五成群的学生,那都是要么从家到学校去,要么是从学校回家的,人员众多,颇为壮观的队伍在上学放学的路上奔走。现在回想起来,累不累呢?我曾经问过好几个有过这样求学经历的同学,他们大都是同样的答案“怎么会累呢?不累呀!”,并且他们也都是一样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微笑的神态来。也许,在这一刻,他们对当年的学生时代的回忆渐渐生发开来,那青葱略显苦涩的岁月经过时间的沉淀,已逐渐有尘封的香气蔓延开来,在记忆的空间里氤氲不已。

那时,我家里已经有了一辆自行车了。至于说为啥不骑车去上学,原因很简单:就这一辆车子,大人不舍得,家里有事大人也需要骑的。那辆自行车的名字好像是叫飞鸽吧,时间久了不大记得了,质量倒是很好的。我开始学骑自行车就是从这辆车学会的。秋收过后,天高气爽,在堆放柴垛和杂草的地方(我们这里管它叫“场”)练习骑车,场地早被当初碾压庄稼的石磙碾的平平整整的,好几家的场都连在一起,这为我们这些孩童学自行车提供了绝佳的条件。先是将脚从车樑下伸过去,斜着身子,两脚用力蹬,车就走了,这个动作叫“掏腿儿”——一个很形象的名词!这个动作练熟了后,就可以尝试着在车樑上骑行了,只不过屁股不在座上而已,原因嘛,孩子身高不够,这个阶段叫:“掏大樑”。要想坐上车座的话,就必须把车座往下落一点才行,还是孩子身高不够,坐在车座上双脚够不到脚蹬儿,但是速度也够快。平整的场里,常见一群群活泼的孩童,各样的动作、各样的车型、各样的表情:好不热闹!场里边处处传来孩子们欢呼雀跃的声音来。也常有不小心或者技术不行摔在地上的,,甚至腿和胳膊被磕破了皮,大多龇牙咧嘴的,显出很痛苦的样子来,可转瞬间就又飞快的扶起车来,一摇三摆的加入了欢快的队伍中去了。我就是在这样的模式和环境中逐渐学会骑自行车的。上初中后,偶尔会经家长同意,骑车去学校,一般我都是带着高我一个年级的姐姐去学校。只是,这样骑车的机会很少。现在回想起来,那时,骑车上学,也是一种不易实现的奢望了。

时间晃荡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初三。

我在初一和初二的时候,学习成绩还不错,在年级应该排在前几名吧。所以老师也很看重我,平时对我关照的较多,要求的也格外严一些。记得初二时,我们是三个班级,到了初三,三个班级合成了两个,说是中途辍学的学生太多了,大概占到了学生总数的三分之一了吧。这种情况放到现在,实在是不敢想象的事情了!所以剩下的学生,都是很有勇气的,要么去奔着师范中专,要么奔着上高中将来要考大学的方向的。当然,初中毕业后能考上师范中专和高中的还是寥寥无几,也就是不到二十个人吧。

初三的生活,现在回顾,该用哪个词语形容呢!苦中作乐吧,我感觉这四个字比较准确。

    初一和初二的时候,学生不需要住校,而初三是需要住校的,可能是为了给初三的学生提供更多的学习时间要抓紧点吧——反正我是这样想的。一天的上课终于结束了,女同学们去了寝室,男同学们就住在教室,也有个别男生愤愤不平的,说为啥女生能住寝室而我们偏偏要住在四下漏风的教室。我们好像也没有他这样的想法,因为,所谓的寝室,也就是几间破旧的瓦房而已,里边又没有床,都是睡在地上的,“和我们睡在教室里有啥区别呢?”当那个爱提意见的同学再一次提出异议时,我这样反问他,他呢,也实在是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来回答我,于是以后再也听不到他的埋怨声了。只是,我这位男同学,也没有坚持上到毕业,初三上了一半就不再来学校了,是什么原因也不清楚,不知道和学校男生没有住宿的寝室和床铺有没有关系呢?

我还是来描述一下晚上在教室里睡觉的情形吧。

那时,晚自习放学的铃声响过后,男生就迫不及待的把爱学习的女生赶出教室,飞快的把教室内的课桌挪到两边,中间空出地方来,然后把放在教室后边的各自的行李放到地上,一个一个的铺开来,二十多个年轻的男孩子齐刷刷的躺到冰冷的床铺上,我顿时想起家里冬天时母亲把萝卜存放的情景来,一个个紧挨着,好像和这个很相似的样子。熄灯了,有的已发出了轻微的睡鼾声,可还有人在喋喋不休的说话,惹的别的同学不满,伸出头来大吼一声,霎时间教师内就安静下来了。教室里夏天还好,只是蚊子很多,那时条件好点的拿瓶风油精来驱蚊。冬天可就不行了,教室的窗户不遮风,冷飕飕的,男生们都蜷曲在冰冷的被窝里,腿都不愿伸开,聪明点的,两个钻到一个被窝内,相互抱团取暖,倒有点相濡以沫的意味。我清晰的记得,那年的冬天,还没有放寒假,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雪,晚上睡到半夜,被尿憋醒,可外边冰天雪地的,大家谁也不愿去厕所了,就在教室门口的雪地上方便起来,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是谁呀?收住!收住!”,不用扭头,是我们初三可爱的班主任,姓陶,他教语文课,诙谐幽默,原来他也是听到几个学生半夜说话的声音不放心,到门口来看下,也顺便方便了一下我们都捂着嘴悄悄的笑了起来。这个典故被我们毕业后传唱了多年。

说过了住的,现在来说一下初三的吃饭吧。

那时吃的条件是极差的。学校虽然有食堂,也有做饭的师傅,那位师傅还是我老家的,当时有四十多岁吧,在家里好像也没做过饭,不知道什么原因弄到学校来做饭了。他做饭的手艺实在是不敢恭维的,一天三顿饭雷打不动:早上冬瓜或者南瓜菜、中午白面条、晚上稀饭蒸馍,天天如此,可当时也没觉得这饭食有多差啊,现在想来,可能在当时也就这种条件吧,再说大家的家庭条件都相差无几,所以也就极少对学校的饭食有异议的。可是有件事后来我却记得很牢固:那是一个冬天的中午,屋子外边早已飘起了雪花,好不容易听到了放学的铃声,早已饥肠辘辘的我们拿着饭缸极快的冲到了食堂。中午依旧是那白白的面条,只是饭没有做好,那口大锅里的水也就刚刚烧开,屋子里水雾腾起后烟雾缭绕,大家都围在那口大锅旁,用饥饿的眼光盯着里边。终于该往锅里下面条了,我同村的那位大厨师傅把一大捆面条一股脑的都扔进了锅中,然后用那把做饭的铁锨用力的去搅面条,面条在大锅内欢快的跳跃起来。许是我那位同村的大厨师傅感冒了,一边大声的呵斥围在锅旁叽叽喳喳的学生,一边在不停的劳作,那因感冒流出的清水鼻涕却不自觉的都顺溜的流到了锅里边。我离他很近,看得更清楚,这一刹那的情景到现在依然历历在目——多么可笑的记忆力啊!面条终于做好了,师傅开始给每位同学打饭,望眼欲穿的同学都狼吞虎咽,吃得津津有味。我转过身,就要了一个馍,拿着去了教室,就着那从家里带来的母亲做的咸菜和开水吃,这就算是一顿中午的饭了。现在我想,倒不是只有为能看到了这副情景,后来有位同学也谈到了这件事,说他也清晰的看到了做饭的师傅的鼻涕流到了锅里这件事,“可是我们有啥办法呢?饭总是还要吃的!”他的这句话,听起来蛮有道理,可也充满了对当年那段过往的无奈和些许的酸楚。后来,我回老家去,偶尔也会遇到那位曾经的做饭师傅,头发都白了,也有七十多岁了吧,打个招呼后,心里就会想,这些,他,恐怕不会记起的。因为,我们才是旁观者,有时,旁观的人能把有些事看得更清楚一点。

冬天里的求学生涯,除了住的和吃的之外,其它的也好不到哪里去。每个周末回家,祖母望着我那双裂着口子的满是脏灰的手,心疼不已,赶忙烧一锅水,把我的手浸在热水中泡,泡了后,那手上的灰被祖母用力的搓弄掉,露出了少年的手的本来面目。那时家里还没有护肤品,祖母用楝树上结的果实的果肉(我们小时叫楝豆),小心的涂抹在我的手背上,这东西也真够神奇!抹上不到两天,口子就全部长好了,这世上还真有比护肤品更好的东西。“恁在学校是咋洗脸的呢”祖母问我,我该咋回答呢,真实情况是有人从学校旁边的水井里系出一桶水来,看着冒着热气,其实温度极低,一群人蜂拥而上,胡乱的抹两下,这就算洗过了。这,我没有告诉祖母,怕她担心,再说了,告诉她了又能如何呢,除了让她更加担心之外,又能怎样呢! 那用楝豆治好的手,到学校不到几天,又满是灰,又开始裂口子,周而复始的无可奈何经历。我们只盼望着冬天早点过去,春天快点来临,也许会好一些的。

夏天来了,这些冬天有的困难暂时不用过多去考虑了。我们这些住校的学生,从家里来,总是要带些洗衣粉来学校,主要是洗头用。十几岁的男孩子,虽然不爱好,但是一周毕竟至少要洗一次头的,那洗衣粉洗头倒也能洗干净,就是洗的时候特别烧头皮。当时班上一个女同学,家里条件好些,她哥哥在学校教书,她也不用住在寝室里,属于被优待的学生了。有次我洗头,她特意给我拿来了自己用的洗发膏,那时我第一次用洗发膏洗头。那味道到现在还能记得,纯香的味道,半个夏天都在回味之中。我的这位女同学,今年也该有近五十岁了吧,岁月无情,留下的只有漫长的回忆。

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有的同学渐渐离开了学校,有的去外地打工,有的在家里做活,唯有我们还在苦苦的坚持。初三毕业后,我考入上师范,这在当时叫“铁饭碗”,是国家包分配工作的。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并没有太多的惊喜,更多的是来自内心的启发和感慨:道路,是靠人走出来的,唯有一步一个脚印,走的踏实,才能走的更远。

初三的生活,那些所谓受过的苦,在现在看来,也该是人生路途中的一笔不小的收获吧,它给我启迪,让我奋发,助我成长。走上工作岗位这么多年了,初三的生活还依然如此念念不忘,我想对自己默默的说:初三,是我永不磨灭的记忆和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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