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的翅尖,沾着几缕若有若无的灰,停在褪色的纸花上,轻轻颤动,像极了大哥临终前,微微翕动的睫毛……
记忆里的大哥总是弯着脊背。父母年迈,十二岁的他,便主动套上架子车的绳索。
寒冬腊月,为了勤工俭学,他拉着满车的撩姜石,赶往筑路工地,冰凌在车辙里,咯吱作响。
丘陵上的道路比较陡峭,在拐弯处,大哥稚嫩的肩膀头,驾驭不了架子车!只见负重的架子车,却突然失控,连人带车栽下堰头……
等乡亲们赶来时,大哥的棉袄,早已被路旁的荆棘,撕成碎布条,额头的血混着泥,糊住了大哥的半张脸……
可第二天,大哥仍旧咬着牙,一瘸一拐地继续上路。
成家立业之后,大哥靠用小拖拉机拉机砖养家糊口。那笨重的砖块,码得比人还高。那日暴雨突至,车轮打滑,他连人带车摔进了沟里……
医院的走廊里,父母双亲,攥着沾满泥水的裤腿,等了整整三天……
他醒来时,额角缠着纱布,却还笑着安慰父母道:“爸妈,不碍事,幸亏砖没摔碎,还能卖钱!”
五十岁那年的脑出血,像是命运悬在大哥头顶多年的利刃,终于落下……
监护仪的滴答声里,他昏迷了十几天。等再见到他,曾经挺拔的脊梁,佝偻得像张弯弓,脚步踉跄,扶着墙才能勉强挪动!
可即便这样,他仍坚持要去后院,看看那棵老枣树,颤巍巍地说:“该打枣了,给娃们留着。”
谁能想到,四五年后,病魔又卷土重来。这一次,他在昏迷中挣扎了更久!
我守在病床前,看着他日渐消瘦的面容,突然想起小时候,他总把仅有的白面馍,掰一半给我。那时他的手掌,宽大而又温暖,如今,却瘦得青筋暴起!
最后那段日子,他躺在床上,眼神却总望向窗外。窗外的枣树抽了新芽,又落了黄叶,可他再也没能走出家门半步……
那天清晨,阳光斜斜地照在他脸上,他突然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谁知道,不一会儿,大哥竟然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此刻,坟前的蝴蝶忽然振翅,掠过褪色的挽联,飞向天际……
我望着它远去的身影,恍惚间,仿佛又看见大哥拉着架子车,在丘陵地带的道上路艰难前行,看见他驾驶着装满机砖的小拖拉机,在暴雨中跋涉的样子,看见他拄着拐杖,在院门前蹒跚行走的样子……
大哥这一生,就像一场永不停歇的陀螺,为了家庭,为了儿子,永远亭的旋转着……
无论怎样艰苦,可他从却未抱怨过生活的苦难,只是默默扛起,生活所赋予他的所有的重担!
风掠过坟头,卷起几片纸钱。我蹲下身,轻轻抚过墓碑上大哥的名字,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新坟上的青草才冒出头,而我的大哥,却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那只蝴蝶,或许是大哥的魂灵吧,来看看他牵挂的亲人,看看他辛劳一生,所守护的美好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