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黄昏

命运的铁链把化为灰烬的风景和霞光锁住
多么平淡的一天。倾慕的暴雨
在青年时代落下，飞鸟误撞了庙宇的风铃
扣出季节的回响。一群深秋的梧桐叶
向我飞来，又向青山飞去
同夏日里，落在油菜花上的金蝶

翅膀煽动，却飞跃不了隔年的春天
摊开黄昏这本书，用分裂的掌纹翻转页幅

上面歪斜的字体，把视角切割成立体图
显现出耕耘在土地上劳动者的身影
重拾着空荡生命里的一个个碎片
一口口蜜糖

没人会知晓，饮下时间的毒药
医治着难以言说的欲望和谎言

夜晚又将来临，晶莹的露水也会落下
可惜，我又没读懂黄昏，没读懂生活
唯有视线突兀，让多年前清水河畔
没有背诵课文的少年惶恐

悲伤的雪粒

雪落下时，院落里的鸡鸣爬上屋檐
粮食从山丘赎回肉身，紧贴在泥土夯实的墙壁上
带着红领巾的少年在清水河畔给我捎来书信
信中描述着河流放牧晚霞，缰绳牵住夕阳
挂在南山的山顶，迟迟不肯褪去
秋天的蔓延过程，在鞍部展开，红了、紫了牵牛花
几滴露水，在野草的枝蔓上歇息

这是父亲荒芜南山土地后的第十个冬天
秋天第十次在降临在这片土地上，老黄牛呻吟或祝福
再次萦绕在倒塌的牛棚里。喔，这片土地之上朴素的人民们
正围着火炉，观看着这个国家北方的冬天
或者祖国的强大，画面里，一艏军舰穿过寥廓的海洋
海鸥挺歇在甲板上。少年穿过命运的雪花
见到十年后的自己，他刚学会如何去生活
如何去爱自己

母亲，青涩的少年在秋天枯萎
那场命中注定的雪花，灼烧着青年坏死肌肤
肉体的痛感，正逐渐麻木。我打捞自己的心、思考的脑袋
让它绝望后结痂、自愈。此刻被世俗冷落的月亮
和化作星辰的你一起，又爬上村边东部的山岗
喔，亲爱的母亲，雪又落了下来，你的儿，只能无奈地
扯了扯被角，让冷的思绪戛然。或许人这一生中
总要拥有一粒悲伤的雪花才算完整

阳台上

秋虫的鸣叫让我听到了秋天的寂寥
季风依次誊抄着眷念人间的白云
候鸟、一棵上任房客留下的仙人掌
邻居圈养的狸猫，声音穿过阳台
像一颗温柔的子弹击穿男人的心脏
站在窗台边，花盆里的酶分解着茶叶
孤独换算成落日，停歇在不远处山垭口
秋天的枫叶，再次飞入青年男子的心坎

候车亭

久在薄暮中，天地一片空旷
旁边坐着的女孩，被红辣椒的红晕
染红了脸颊，南方小城的城乡结合处
秋天更具有表述意义，我身后的菜园子里
玉米折叠的牙齿，扯碎了白须
青黄的番茄，在篱笆架子上
攀附出成熟的意义，矩阵青花更像哨兵
守护着菜园孤独的眼睛
黄瓜架子上，略显疲态的枝蔓
分娩出新生的触须，秋风中万物都在生长
都在思虑衰败的意义。转身和女孩聊起
陌生的概念：陌生城市、街道、梧桐
陌生的城乡结合部和她。晕红的脸颊蠕动着
酝酿出不远处，高楼顶端的红霞
我心想：秋天的悲凉里不需要同行的人
欲站立在世界阴影背面
做个独立思考的人，可太阳落在地平线
落在不远处高楼上。我坐在候车亭里
思考着带回菜园里
那眼潺潺流动的泉水

在母亲墓前

日子一下子就过了很多年
你驱使着杂草、野蒿也过了很多年
相向的运动，让你墓碑上的文字
多了一点儿你生前的凄凉之美感

这些年，我骑着鲸鱼在生活的海洋里
不断地合唱一曲生命的赞美之曲
看到过同你相似的妇女在澜沧江边砍倒甘蔗
也看到过她们在稻田里收割稻谷

更多时候，看到那个强壮的男人
从中年到晚年的苍凉薄暮
实话说我胃里翻腾的那滴海水
已忘却了死亡给肉体带来的痛感
忘却了蕴藏生活中那粒海盐轻微的苦涩

我学会了承受泪痕和悲伤
并默不作声。其实我羡慕过完美的幸福
可生老病死的状态依然持续在人间
让无数的人分别和悲伤

四野横秋，野草追逐着浪花去往下个春天
母亲，我能感受到你的呼吸，一颦一动
隐匿在尘世的又一场大雪里

【作者简介】

        王正全，一九九八年生，云南省宣威人。

来源：少年与月光

编辑：尹春艳

审核：卢志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