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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山风不问归处
一羽鸿
2025-06-22 09:17:43

那日晨光初绽,我踏着半山腰湿漉漉的石阶拾级而上。石阶蜿蜒如一条沉睡的蛇,隐没在山林深处。两旁的野花,从石缝里探出头来,在斑驳的光影中轻轻摇曳,似在诉说着自在的欢喜。

几个年轻人如疾风般从我身旁掠过,脚步匆匆,眼神里满是对山顶旗帜的渴望。在他们眼中,这山腰上沾着清露的草木,不过是通往山顶的一段无足轻重的路径。我心中不禁轻叹,世人总是脚步匆匆,仿佛慢一步就会被时光抛下,却常常忽略了,山色的曼妙,原是藏于每一步的呼吸之间,而非那遥不可及的终点。

继续向上攀登,树丛间竟藏着一间简朴的书斋,它宛如山石的一部分,与这山林融为一体。一位老者正在其中忙碌,我上前与他打招呼。老人白发如雪,神态却如初春解冻的山泉,温润而平和。闲谈中,他平静地向我讲述,他的儿子曾如一颗璀璨的星辰,却在一场意外中骤然陨落。老人的声音,似潺潺流水,平静得仿佛在叙述着遥远年代里别人的故事,而非自己生命中那场巨大的塌陷。“山风从不计较方向,该来时它便来,该走时它就走了,何曾问过人的意愿?”老人轻声说道,那话语如一片羽毛,轻轻落在我的心间。

老人引我至屋后,小院中竟藏着一个小小的花圃。昨日的风雨,如一场无情的洗礼,将花朵摧折得七零八落。然而,它们却依旧倔强地昂着头,似在向命运宣战。老人俯身,轻轻扶起一株倒伏的花茎,那动作轻柔得如同安抚着某种无法言说的隐痛。他自言自语道:“这些花也曾被风雨撕扯得支离破碎,可它们终归又挺直腰杆,重新绽放了。我儿子若在,定也愿意看我像这些花一样,好好地活下去吧。”我静静地立在那里,凝望着老人低首侍弄花木的身影。那一刻,我仿佛看到,风雨过后,那花茎里重新挺起的,不只是茎脉,更是一种从悲怆中生出的柔韧。它不张扬,却如同一把利剑,比任何喧哗都更具穿透力,直抵人心最柔软的角落。

下山途中,山风轻拂面颊,似母亲温柔的抚摸。天空中的云朵,聚散无常,如人间的悲欢离合,并无定数。我忽然忆起王维那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原来,所谓的“穷处”,并非绝境,而是另一片开阔天地的新起点。人生之路,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我们倾尽全力,渴望抵达某个心中的终点,却常常忽略了,山路的迂回与平旷,皆是命运为我们精心铺就的画卷。只需我们静下心来,细细品味,便能发现其中的无尽韵味。

回到山脚,我偶遇一位在石阶旁歇息的游客。他满脸懊恼,抱怨着未能登顶。我望着他失落的面容,心中感慨万千。人们常常将目光紧紧锁在预设的终点上,以为那才是人生唯一值得追求的果实。可若将目光稍稍放宽,便会发现,这一路之上的阳光、鸟鸣,甚至是野草的气息,皆是命运慷慨的馈赠。执着于那未竟的登顶,却让满山的风景如流水般从指缝间溜走,岂非辜负了命运更深层次的安排?

当不如意如狂风般袭来,人本能地蜷缩抗拒,如同草木在暴风雨前低下头颅。然而,抗拒如顽石,只会被激流冲刷得遍体鳞伤;而接纳如野草,在柔韧俯仰间,反而能保全生命的元气。这并非怯懦,而是一种最深沉的生命智慧。就如那山间野花,被风雨践踏后,却懂得借土地重新挺立,将伤口化作根须,汲取生命的养分。所谓福祸相依,那被我们拼命推开的“祸”,未必不是命运以另一种姿态递来的“福”。它或许正悄悄引领我们走向另一条更为开阔的幽径,让我们在不经意间邂逅别样的风景。

人生如登山,重要的岂是最终抵达的峰顶?峰顶终会隐入云雾,如梦幻泡影般消散。而山风拂过面颊的触感,野花无声开放的倔强,甚至是半途邂逅的一句老者的禅语——这一切,才是生命交付于我们细细品味的真滋味。山风从不计算方向,人又何须执拗于命运的每一步是否合于自己的图纸?

人生行路,山风何曾问过归处?我们原也不必执着于终点的旗帜与掌声。唯有像那山风般坦然,像石缝中的野花般坚韧,在命运的起伏处,俯身捡拾起每一刻被忽略的微光与清响。如此,那看似无常的风雨路径,终将铺展成我们内心丰饶的沃土,让生命之花在其中绽放出最绚烂的光彩,长出对生命最深的体谅与敬意。

当命运的急雨扑打窗棂,何妨效仿山风?不必问它为何来,亦不必问它向何处去。只在雨声中静坐,让那无法预测的来去,如一首悠扬的乐章,最终也成为我们灵魂里的一部分回响,在岁月的长河中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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